“等我先把夜王灯盏拿出来。”
秦飞带着陈漾来到自己家里。屋子里跟她预料的一样空无一人，她回到房间抱起灯盏，放到客厅的小桌子上，然后转身招呼陈漾进来。
“呃——你想吃点东西吗？或者说，你想拿一本书看看？”她问陈漾，后者礼貌地摇了摇头。“那你就坐在这里听我和灯侍说话吧。”
她有点开不了口。如果照灯侍所说，只有她能听见灯侍在说什么，那么在陈漾眼里她就是在自言自语——这种感觉还怪尴尬的。
秦飞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灯侍，我改变主意了。”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秦飞回头茫然地看向陈漾，摇了摇头：“灯侍还是不理我。”
“没事，他大概是暂时睡着了。”陈漾轻快地说，“我们慢慢等他醒来吧。”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秦飞走到陈漾身边坐下。他们聊起了天，像秦飞这种内向的女孩，很难得能够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这么放松地聊天。她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方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秦飞对陈漾讲了那一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你说，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噩梦呢？”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首先，我不可能在那种场合真的睡着；其次，噩梦给我带来的感觉不可能这么真实。”
“你说你当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陈漾好奇地问。
“对，有个声音叫我'主人'，就跟灯侍一样，不过声音要比灯侍诡异得多。”
陈漾还没来得及回答，秦飞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知道了！陈漾，我觉得有一块夜王灯芯碎片在酒店里！”
“不，应该是在第一个拍卖商品里。就是你看到的那副壁画。”
“在壁画里？”秦飞愣住了，“我记得之前看过简介，那是二十年前出土于湘岛东界的壁画。有谁会把灯芯碎片夹在里面呢？”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碎片自己附在壁画上面了。”陈漾回答。
“那要不……我们先去把这块碎片拿回来？”秦飞试探地问。她想如果先去找这块碎片，她就可以再在地下城待上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河灯社社长意向如何。
“……直接把壁画买回来吧，怎么样？”陈漾思考了片刻，认真地对秦飞说。
该死，忘了他很有钱了！
“你是湘岛首富吗？”秦飞咬着牙说。
“有可能，但是我也不太确定。”陈漾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开玩笑的。但是如果你说的那一块碎片一直在地下城，反而会安全一点，因为湘岛的夜王灯芯碎片容易被索优的爪牙盯上。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湘岛吧。”
秦飞刚张嘴想问索优是谁，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苍老声音：“好强的望月族鲜血气息。”
“灯侍！”
秦飞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桌子旁，转头对陈漾说：“灯侍跟我说话了。他说感觉到有很强的望月族气息。”
“哦，那应该是在说我，我被望月族掠影咬伤过，而且当时伤得很重。”陈漾解释。
“秦飞主人，看样子……你这是被说服了吗？”灯侍问。
“对，灯侍，我改变主意了，我已经答应陈漾我会去湘岛找碎片。”
“请允许我与您签订契约。从此以后，我将时刻护你平安。”
“可以。”
秦飞是随口答应的，她并不指望真的由一盏灯来保护她。
“他说了什么？”陈漾侧过头提问。
“他说会保护我。”秦飞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要怎么保护。”
“秦飞，我将检索出你体内被封印的灵力，并将其复制到我这边。”灯侍又说。
“什么？”
“你作为混血鱼人，灵力却非常强大。”灯侍没有理会秦飞，继续说，“这在混血种当中并不常见。不过也正常，毕竟我至今为止感受到最强大的灵力也是在一名混血吞星族鱼人的身体里。”
“当时那个有着人类样貌的男孩来到北界，炼金会将我展示给他看，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感受到一股足以毁灭世界的危险气息。”灯侍回忆，“不过这样一来，他变异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
随后，灯盏在一瞬间发出明亮刺眼的蓝光，然后慢慢熄灭。
“我吸收了你的灵力，那么你想要我用什么样的灵术来保护你呢？”灯侍又问。
秦飞转头问：“陈漾，灵术是什么？”
“鱼人使用灵力施放的法术，常见的有火系灵术，水系灵术，还有木系灵术。包括但不仅限于这几种。”
“灯侍让我选，我应该选哪种？”
陈漾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你是吞星族半鱼人，那就选火系灵术吧。”
秦飞忽然有些好奇：“你们湘岛最强的灵术是什么呀，灯侍说，他感受过最强大的灵力来自一个吞星族半鱼人，是一个男孩，你认不认识？”
“当然认识。你不也认识吗？”
“是谁？”秦飞感觉云里雾里，她怎么会认识呢？
“然析。”
秦飞想起来了：“啊啊，东界主然析。他的灵术是什么？”
陈漾告诉她：“灵术倒是好像没有最强之分。然析之所以很厉害，是因为他的灵力很强。而且他的灵术主要依靠感官，灯侍不一定能够使用。”
“依靠感官？什么意思？”
“比如说他的瞳术。他依靠眼睛来使用灵术，举两个例子，【窥心之瞳】和【鬼火之瞳】，窥心之瞳用于窥视别人的内心，而鬼火之瞳可以形成温度无上限的蓝色火焰，是火系灵术的分支，不过对灵力要求较高。还有一个他不太常用的【命定之瞳】……再比如说他的耳朵，可以听清楚身边人的心跳声。”
“听上去好厉害！”秦飞两眼放光，转身问灯侍，“我可以选火系灵术里的'鬼火'吗？”
“可以。”灯侍回答，“只不过，选了这个，我就只能有这一种灵术了。它对灵力要求很高。你的灵力虽然强大，但是被灯芯碎片吸收了一部分，你选择了这个灵术之后，你剩下的灵力就不足以再施放别的灵术了。”
“没问题，就这个吧。”秦飞爽快地决定。
“那么将来你遇到危险，我将使用温度无上限的'鬼火'来保护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事？”
“既然你将离开地下，是时候向你的亲人朋友和所有认识你的人告别了。你到了湘岛之后，我将抹除他们所有关于你的记忆，从此地下城没有人会记得秦飞这个人。”
秦飞愣住了。她感觉自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这样不就意味着，她将在一夜之间被阿姨，米米，白羽，还有所有认识她的人遗忘吗？
“别担心，等一切结束，你平安回到地下城之后，我就会恢复他们的记忆，你可以继续过你想过的生活。”灯侍说。
许久的沉默。秦飞最终开口：“好，我答应你。”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当是出一趟远门吧。
现在就只能祈祷真的会有平安回来的一天了。
秦飞把灯侍放回自己房间。她瞥见自己床头还放着一个生锈的音乐盒，是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她顺手丢弃在这里的。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了，音乐盒就先锁到储物间里面吧。
她拿起音乐盒走出房间。陈漾刚走到屋子门口准备离开，此刻回头跟她告别。“明天早上十点钟，我派一个人来风州公园北门接你去湘岛。”
“可以。”
陈漾的目光落在了音乐盒上，他问秦飞：“这是什么？”
“一个坏掉的音乐盒，我在酒店里捡来的。”秦飞伸出手拿给他看。
“有点眼熟。”陈漾仔细端详着这个音乐盒，突然笑起来，“秦飞，你捡了我的东西。”
“啊？”秦飞懵了。
“你看，这里刻了一个'漾'字。”陈漾指给她看，“这是小时候奶奶买给我的，后来找不到了。”
“你奶奶买给你的？”
“是啊，她当时还是北界最厉害的药师呢，夜风的医术大部分都是她教的……只不过她走了快三年了。得知我爸的死讯后，她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陈漾微笑着回答，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
秦飞可以感受到陈漾难以掩饰的愧疚。她想自己真该死啊，总是不经意间扯到这种沉重的话题。
“……还给你。”她拉起陈漾的手，把音乐盒放到他手上。陈漾惊讶地扬了扬眉毛，笑着调侃：“你这人还真好玩，干嘛非要把老早坏掉的东西还给我？你看，都生锈了。”
秦飞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好吧，谢谢你。”陈漾轻轻地说，“那我们湘岛见！”
“嗯。”
他转身离开了。秦飞这才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过了许久，她才走进自己家门，握住门把手要将门关上。这时她抬眼看到对面马路旁站了一个女孩。秦飞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了。
苏米米两手揣在上衣口袋中，正望着秦飞，带着一脸惊讶，似乎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