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话提醒了晕头转向的柏哥一行人，他手下一人揪起小向导的衣领质问：“你怎么不说这地方会鬼打墙？！”
小向导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遇见过这种事！”
柏哥按住手下人，“行了，现在吵架只会浪费体力，先走出这鬼打墙再说。”
趁他们没注意，文洁若飞快踢了脚坑边土，将盒子遮严实。
洛山南收起刀，站在撑起折叠伞的顾雨霖身边。
幸好她带的是小伞，在这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树枝中还能勉强找到空间。
其他人纷纷换好雨披，抵御爬上全身的寒气。
陆平安默默坐在自己背包上，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
孙怡璟看了眼手表，“已经中午了。”
可他们还是没有到达顶峰。
“先吃饭吧。”文洁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压缩饼干，递给孙怡璟，“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雨越下越大，几乎是汹涌地砸下来，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柏哥意识到不能继续爬山，一行人学着顾雨霖她们找了棵大树避雨。
举伞远眺的顾雨霖转过头，突然开口，“Jessica，三点钟方向。”
文洁若未曾多想朝自己右前方看去，就在不远处。
那是一根斜向上的树枝，深褐色的树皮上爬满碧绿的青苔，可以说是这里随处可见的东西。
她正感到奇怪，一颗雨滴顺着树枝滑落，眨眼间消失。
树枝没有裂缝，雨水也没有落地，是被凭空吞掉。
定睛仔细看去，文洁若浑身寒毛竖起。
一只硕大的癞蛤蟆趴在树枝上，浑身布满青苔，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没能察觉。
文洁若差点哭出来，“星姐，怎么办？”
顾雨霖折下分叉的树枝，从手腕上取下皮筋缠在上面，“用雨披护住自己。”
文洁若立刻照做。
洛山南从地上找了块锋利的碎石递给顾雨霖，“就这个长的好看点。”
“这时候还管好看不好看！”文洁若恨不得赶紧逃跑，朝顾雨霖拖长语调撒娇，“星姐快点啦～”
顾雨霖将尖锐的部位朝前，却对准了癞蛤蟆身后的位置。
就在皮筋即将崩断的前一秒，她松开手，石子势如破竹，划破半空，精准击中树干。
“诶？”
陆平安刚想说顾雨霖打偏，发现从树干上落下一截长条状的东西，癞蛤蟆也被惊到，甚至他才看清，树枝上连着蹲了好几只癞蛤蟆，疯狂朝树林深处逃跑。
最近的文洁若甚至跳了起来，躲在孙怡璟身后。
“怎么是蛇啊！”
蛇隐藏在癞蛤蟆后面，若不是顾雨霖这一击，大家根本意识不到危险居然如此之近。
“还是星姐眼神好。”陆平安感到后怕，“不然在这种地方被咬了就麻烦了。”
躲雨的柏哥等人距离不远，全程围观了这边的动静。
“没事吧？”
孙怡璟朝柏哥那边点了下头，“没事。”
“我们准备试试换条路走。”柏哥带着十几个人走过来，“星云小姐呢？”
除了他自己队伍的人，另外两队人也各派一人跟了过来。
“要不要一起？”
“他们实在走不动了。”顾雨霖丢开断裂的皮筋，看向柏哥，“这里毒蛇毒虫不少，你们小心点。”
柏哥没想到顾雨霖会这么干脆利落拒绝，帽檐下的脸色有些难看。
“抱歉。”洛山南晃了晃身子，靠在顾雨霖肩头，“都怪我身子还没好。”
陆平安犹豫了一下，靠在背后大树上，“啊～我这走几步，就开始发虚了。”
他们昨晚陷入幻境，又爬了半天山，柏哥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然会有强迫之嫌。
“那我们出发了。”
文洁若抬手晃了晃，“祝你们好运。”
柏哥点头，最后看了眼顾雨霖，转身带人钻进密林。
他们应该是想绕过这片树林，找到另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这样真的能行吗？”文洁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怡璟说：“不好说呢，不过我是希望他们能找到路。”
不然，她们也只能被困在这里。
顾雨霖用手指支起洛山南的脑袋，“等雨停了再说。”
孙怡璟敏锐地察觉到关键所在，“我们被雨困住了？”
“不确定。”顾雨霖摘下一枚树叶，放在鼻尖轻嗅，“只是一个猜测。”
洛山南不再将脑袋搁在她肩头，却挨在她身边不愿走。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树叶，“这片叶子和刚刚那片有什么区别？”
“没有。”
洛山南眸色渐深，“一样？”
顾雨霖从口袋里拿出先前摘下的叶片，“是啊，一样。”
她摊开手掌，双手手心各放着一枚树叶。
陆平安问：“这是？”
顾雨霖抬起右手，“先前雨还小的时候，我摘下了这树叶。”
她举起左手，“这是刚刚摘的。”
两枚叶子合在一起，大小形状甚至于颜色，都分毫不差。
“怎么会这样？！”陆平安大受震撼，“不是有人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说这话的人是个哲学家。”文洁若吐槽完，又补充说，“现实中确实不太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叶子，不过这是巴比伦塔，倒也不意外吧？”
仔细观察两片叶子，孙怡璟猜测，“可能我们根本没有走出昨晚的营地。”
这一切都是幻境。
“柏哥他们走了多久？”洛山南突然问。
“五分钟。”文洁若确认过时间，“嗯，差不多。”
孙怡璟反应过来，“先前他们从我们后面出现，也不过三分钟，如果柏哥还在幻境，不应该到现在还不出现——”
难怪柏哥把他的人都带走了。
他知道怎么出去！
陆平安拾了根小树枝在地上戳，听见孙怡璟的分析，小树枝都快戳断了，“那他们是故意把我们丢在这？”
他看向一旁闷头不吭声的莫德，开口嘲讽，“你帮他做事，也没捞到好处。”
“我们要不要去追他们？”文洁若紧张道，“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陆平安一听，忙站起身，“那还等什么？现在出发啊！”
孙怡璟犹犹豫豫看向顾雨霖，“星姐……”
顾雨霖朝伞外伸出手，雨依旧没有变小的迹象，水珠砸中她的手心，像石子一样疼。
她收回手，问孙怡璟和文洁若，“你们想走？”
孙怡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与文洁若面面相觑。
陆平安诧异问道：“难道还要呆在这不走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山南似乎在顾雨霖面上找到一闪即逝的失望。
“等雨再小一点。”
文洁若不明白，她也察觉到了顾雨霖的不情愿，“为什么？星姐，你怎么……好像不愿意离开这里？”
顾雨霖无声叹息，“如果我没猜错，在这场雨停止之前，无论去哪都不可能真正离开这座山。”
“我还以为你之前来过。”
伞面不大，洛山南与她肩并肩站立，伸手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雨水，“还请说说看你的推测。”
顾雨霖眼底闪过烦躁，不知是因为他的提问还是因为他过于亲昵的动作，“前天晚上，我和村子里的牛羊一起被困在这里。”
“什么？！”文洁若瞪大双眼。
孙怡璟问：“星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
陆平安忙问：“那星姐，你没事吧？”
“废话。”文洁若说，“当然没事啊！”
只有洛山南并不意外，“可是那天晚上没有下雨。”
他一直睡在屋外，如果下雨，怎么会一觉睡到天亮。
“嗯，村子里没下雨，但山上下了雨。”顾雨霖继续说，“像柏哥他们那样走，只会陷入新的幻境。想要越过这座山，必须等雨停。”
听她这么说，陆平安的心思彻底歇了。
他大咧咧重新坐下，看向莫德，“反正现在时间有的是，柏哥让你干什么，都坦白一下吧～”
洛山南轻笑一声，在顾雨霖耳边低语，“前天晚上根本没下雨，你骗人。”
顾雨霖没有搭理他。
“你来过这里。”洛山南语气肯定，“不止一次。”
顾雨霖冷淡回道：“你开心就好。”
洛山南一脸委屈，“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就这么提防我？”
“你想获得我的信任？”顾雨霖朝头顶大树指去，“那你现在从这上面往山下跳。”
“跳下去的话，你会信任我？”
“跳下去的话，代表你信任我。”顾雨霖说，“你信任我，我就会信任你。”
她说话时，转过身子与洛山南正面对视。
洛山南高了她一个头，不得不垂眸看向她。
她抬起的眼瞳泛着琉璃般透亮的质感，看久了，一不小心便会陷进去。
洛山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明明心里有个诡异的猜想。
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
可能是色迷心窍，也可能是孤注一掷。
不论是什么，此刻洛山南已经放弃思考。
他深深看了眼顾雨霖，冒着雨爬上粗壮的树干，很快便来到高高的树梢顶端。
树叶上的积水兜了陆平安和莫德一头，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躲开，仰头发现树上的洛山南。
“阳神？你做什么？！”
“完了。”莫德下意识说，“不会是魂又飞了吧？”
孙怡璟皱起眉头，喊道：“阳神，你快下来！”
洛山南没有理会他们，小心沿着树枝朝前走。
等走到最细的部位，他瞧见了山间弥漫的云雾，范围之广，根本看不清山脉走势，也找不到山脚村子的位置。
此时他终于能够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低头看了眼下方的几人。
可惜，没有机会告诉他们。
永远没有比未知更恐怖的存在。
他根本不知道也无法判断此时他们所在的高度。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低头看了眼下方渺小的顾雨霖。
他想起抚摸她脸颊时感受到的温度。
跟她眼底的温度一样冰冷。
他笑了笑，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像个发疯的精神病患者，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