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忍住了。
陆遥川别扭的撑回原位，不去看她，他两人之间还差坐下一人。
车厢内氛围有些诡异。
裴锦云咳了声：“世子考虑考虑，锦云所言出于真心。”
陆遥川低低嗯一声，就像小猫挠痒。
裴锦云看陆遥川这个样子，以为是自己操之过急，就提醒了一句：“于院判在世子府，世子记得藏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世子！小姐！小的买来了！”
车厢外，马夫提着几袋糕点跑来。
陆遥川此时说话，必会让人心生怀疑。裴锦云看了两眼后，掀开一角，从马夫手上拿过糕点。
香糯的气息布满整个车厢。
裴锦云打开包着的纸，糕点方方正正，外皮是撒着芝麻的酥皮，一口咬下去肯定软脆。
裴锦云道：“世子尝尝？有时候伤心就要吃些甜的，这样心里会好受的多。”
陆遥川尝了一个，软糯细腻的红豆味漫延至他的整个口腔，内心涌进一丝丝甜。
裴锦云道：“这袁记糕点真像传的那样，尝之心喜，再尝满足，尝多嫌腻，不尝又是想念。”
陆遥川额头两侧分捋的发掉下，他半张脸吃的撑起。
裴锦云觉得自己话该说的都说了，可陆遥川无任何表示，她也不担心陆遥川会在文宣帝那揭穿她，毕竟是三百零二口人的性命。
裴锦云道：“既然到了，锦云就不叨扰世子了。”
陆遥川叫住了她：“那我们还能见吗。”
裴锦云站在车门那里，侧了侧身子：“自然会。”
听到回答，陆遥川就没有再说下去。
马夫囫囵吞枣的吃下一块，口齿不清的说：“小姐慢走！”
裴锦云笑了笑。
陆遥川在窗那看裴锦云走的远了，马夫道：“世子殿下，可要回世子府？”
陆遥川遮下眼睫，掩盖眼底的情绪：“不，京中可有做买卖的人牙子？”
马夫道：“有！”
“那就去哪儿。”
夏，蝉鸣不绝。
郁郁葱葱的树下，摊贩将好物都摆放整齐。
淳心在巷子里等了许久，见来的人影，她惊喜道：“小姐！”
淳心向她汇报着这些日的事。
“我得到消息就赶去接褚家人，可惜还是迟了，褚老爷子和褚老夫人早在多年就病逝，其余几个褚家亲人里就活下了褚家排行第三的娘子，和她的女儿褚瑶。”
“发生了何事。”裴锦云早在打听她外公一家，自从她母亲褚氏暴毙后，褚家一夜之间连带着行李，搬空了当时的住所，跑到福州。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裴锦云抽不开身，就让淳心带人去探查虚实，若是发现褚家人，定将她们接到京城。
谁知，得到的是这个结果。
淳心答道：“那福州仓县的县令是个攀主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褚家和柳家有恩怨，为了攀上柳家这个高枝，处处为难褚家。”
“从夫人走后，褚老爷子和老夫人的身子就不行了，那个县令是个可恶的！让褚家每月交三百文保护费，可老爷子和老夫人每月治病还要花上些银子，人口又多，吃的穿的哪里不要钱，”
淳心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裴锦云的神色。
“老爷子和老夫人走了之后，县令直接升为了刺史……”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了，县令见自己拍对了马屁，就恨不得拿褚家全家人的尸身去邀功。
裴锦云浓墨的睦子里暗流涌动，扯着唇：“福州刺史，柳家的人。”
柳家只是个礼部尚书，若能一手通天调换一地刺史那就奇怪了，所以其中还有她父亲的手笔。
原配夫人与平阳侯是偶然相识，原配夫人名为褚筠，平民出生，二人的婚事裴老夫人自然不同意，可犟不过平阳侯当时的坚持，褚氏入府两年生下裴锦云，老夫人一听是个女儿，抬起拐杖就要离开那个不祥之地，府中男丁稀少，老夫人就塞进几位新人。
褚筠生下孩子，两年后，无故暴毙而亡，平阳侯迎娶好友之妹柳氏为续弦，若说他长情，当时不顾老夫人意见娶褚氏，又等褚氏白期过了两年才迎娶新夫人，若说他不长情，只有原配夫人逝去那一日看着无精打采，而后就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原配留下的女儿也处于不闻不问。
柳氏入府自然看原配所有东西不顺眼，一点一滴将旧物换为新物，至于裴锦云……好歹是侯爷的女儿，若是短时间出事她定逃不过其他夫人谈资，同时，尚书府将褚氏一家人赶出京城。
这些年她羽翼渐丰，查到柳氏的罪业不止这些，甚至褚氏暴毙也是柳氏及柳尚书所为，这些仇她会一个一个要她们相报，还有她的父亲。
裴锦云想进那院子，准备敲下门，就被淳心拦下。
“小姐……不然我们下次再来见褚三娘子吧？”
淳心犹豫的表情做不得假。
裴锦云的手敲落在门上，她道：“见一面，总比不见有诚意的好。”
淳心站到了门前中央，挡着裴锦云些。
“谁啊。”
听声音较为年轻。
裴锦云道：“裴锦云前来拜访三舅母和表姐。”
那声音未再响起，这次的倒是她三舅母喘气的声。
“滚……咳咳，我不想见你。”
“娘……大夫说了你得静躺。”
“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走吧。”淳心道。
天转凉，夜色侵延上了天空，寥寥无几的星星当空闪烁。
巷道狭窄，墙周还放置的有做活工具，砖石砌的墙坚硬，门户前还生着株杂草。
嘎吱——
门被人推开，女子白衣胜雪，肩胛瘦的穿着衣服都略显宽大，整个人羸弱的像画中走出来的。
想必，这个便是褚瑶。
裴锦云招呼道。
褚瑶照样打量着她，和她一样的白衣，但是两件衣裳的质地和面料用的一眼即分，她身上那件的样式，自己从未见过，唇脂光泽色艳，眉黛勾勒的颜色自然不浓。
还有她发中的步摇，金银镌刻的玉兰花栩栩如生，步摇长至她的肩。
想必用的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裴锦云道：“表姐。”
她刚开口，褚瑶就道：“不是说了不见吗？为何不走。”
女子眉目清秀，即使说着狠话也柔着声腔。
“褚家遭遇我都听闻了，怪我，怪我消息得到的迟了，可我从未放弃过搜寻你们的下落。”
褚瑶听她无力的解释，她道：“那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
褚瑶摸上青砖墙壁，砖石浮起的圪塔刺手，但她没有移开。
裴锦云在宫中待的久，和官场的人接触的多，就以为她是对住所不满：“我有一套宅院，所不算多大，但风景雅致，假山流水都设的有，褚瑶姐姐要是不嫌，我就让人为你们收拾东西，搬进去。”
褚瑶闻言，凉凉一笑：“裴小姐嫌我们这破小，就回你的平阳侯府吧，我们这里也招待不起你这个大人物。”
这个房屋从她们一家搬走后，就卖给了别人。待有了褚家消息，淳心带着四进院的房契去找她们，可是三舅母没有接受。
裴锦云就想到她们走前住的居所，出了三倍钱，那家人才愿意离开。
这房契跟着信到了三舅母手上，三舅母忆起了往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肯带着女儿搬来京城。
但裴锦云给的银钱她都不要。
裴锦云自然要解释，这些年她查到的消息还很多，想要和三舅母询问。
况且，若她母亲未嫁平阳侯，那褚氏一家人说不定都乐和的生活着，又哪里会发生这些事呢。
“姐姐误会了，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可说出口，裴锦云以前觉得自己能舌战群儒，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褚瑶客气道：“我没有误会，裴小姐就请放心，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没有这个资格和侯府小姐作对。”
“天色已晚，小姐莫要在我这个小地方呆了，要是出什么事，我就没法子。”
褚瑶明晃晃的赶人了，她转过身就要合上门。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褚瑶松身子的吐出了口气。
砰——
突然横进了个手掌，门压到裴锦云掌中，纤嫩的皮肤瞬间红乌。
裴锦云未叫一声痛，她原本是想拦住褚瑶，给她一些银钱，这样她和三舅母的生活也好富裕一些，可没想到，拦是拦下了，自己的手也被门夹了。
褚瑶惊呼了一声，无措的后退了几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淳心：“小姐！”
褚瑶退了几步，看她手掌迅速肿起，她忙不迭上前，看着裴锦云的手又不敢去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锦云妹妹，你疼不疼啊。”
一慌神，褚瑶喊出了心里话，等她听见自己说出口的话已为时已晚。
裴锦云笑着说道：“疼。”
褚瑶想让她进屋，给她包扎，可娘在屋里，有声音定然听得见。
褚瑶抿着唇，好似自己没说那话：“裴小姐大户出身，与我三寸之地犯冲，我就不留你了。”
嘎吱——
门被关上。
裴锦云没想到褚瑶会是这个反应。
淳心看着裴锦云手肿的跟包子一样，就快哭了：“小姐，我们去找大夫包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