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瑄王府内的下人便开始忙前忙后收拾起行囊,向宫施宁和游景亦践行。
此番去往漆南,游景亦只带了几名暗卫,让赵诚留在府内留意云城各方势力动向,保护锦素衣以及玄素的安危。
至于宫施宁,身边靠得住的丫鬟只有春雨一个,也只有春雨一个丫鬟。反正游景亦属下多,探听消息他们在行,索性就把春雨带在身边,与她同去漆南。
所需物品已准备妥当,待太阳升起时,马车已经离开云城,去往漆南。
漆南江旁就是漆南郡,漆南郡北边山川险峻,南边地势平缓,起伏不高。这里的田地大多为稻田,种植的谷物以水稻为主。雨量丰厚,但近年雨量减少,虽不至干旱,却也供不上水田灌溉。
作为奉鸣国食粮主要供给地,漆南郡近几年水稻收成减少,使得奉鸣国举国上下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这也成为困扰游琰多年的问题。
两日过半,马车颠簸两日终于抵达漆南。
漆南郡的桐喃巷有处旧屋,当初游琰就是在此处结识张舒珍,这屋子也是瑄王夫妇在漆南的住处。
屋子常派人打扫,十分干净整洁,没有蛛网灰尘可言。住在这的管家得知游景亦要来,便派人收拾出一间屋子,将行李搬回房中,又去置办些平日洗漱用的器物。
忙活一阵后,宫施宁这才跟游景亦来到街上游荡。
来到漆南郡,游景亦的身边就换了另一个侍卫。这个侍卫宫施宁认得,就是那日在静山寺处治那三名杀手之人。
他跟春雨跟在二人身后,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拔起刀。起初宫施宁和春雨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直到一位女子朝宫施宁跑来,她这才觉得秦泽做事认真负责。
女子头戴一顶乌纱帽,身上有股汗水味,看起来是奔走了许久。她紧紧抓着宫施宁的手,躲在宫施宁身后,急切祈求着,“小姐,求您救救民女!”
秦泽用剑指着女子的脖子,威胁女子松手,但女子死活不松开,眼睛紧盯着宫施宁不放。宫施宁透过面纱,觉得此人轮廓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宫施宁两指把剑移开,掀起面纱,透过那道小缝看清女子的面貌,不由得一怔。过一会儿,几位握着棍子的壮汉大步跑上前,喘着粗气,指着宫施宁大喊,“赶紧把她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几人无情,把你们揍得半死不活。”
游景亦走上前,护在宫施宁身前:“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大放厥词当街打人,此事要是闹到县令只怕你们的下场比我们还惨。”
壮汉准备破口大骂,但是他身旁的弟兄瞧见游景亦腰间那枚玉牌顿时将他的嘴捂着,还在他耳边道,“诶,那人的身份我们惹不得。”
壮汉放眼望去,发现游景亦那枚玉牌做工精致,不像寻常人家能买到的东西,而且他的衣裳做工精致,脸又不像本地人。壮汉思量一番,只好改口,“这位小姐、公子,那位姑娘是我家逃出的丫鬟,若您二位不把她交出来,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我买了。”宫施宁将一袋银钱扔进壮汉怀中,嘴里道,“够吗?”
壮汉瞧见钱袋里的银两笑得很是欢喜,他们面面相觑,点头应道:“够!够了!那我们几位便不打扰二人了。”
说罢,几位壮汉转身就走。
“今日的恩情民女无以为报,只愿此生跟着小姐,宁愿肝脑涂地,誓死相随。”回到宅院,女子脱下乌纱帽,跪在宫施宁跟前叩首。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姓徐,名听语。”
等徐听语抬头,游景亦这才窥见她的真容。他眉头一皱,盘问道,“你可是木峡郡乔郡守的女儿?”
“公子说笑了,奴婢姓徐,哪能跟木峡郡的乔郡守扯上关系。我家就在漆南,本是商贾之女,却因为家父好赌,将家当赔空后就把我卖给讨债人当丫鬟。不过听公子这话,难不成是那位女子长得与我十分相像,才让您将我与她认错了?”
宫施宁道:“她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游景亦仔细辨认徐听语那张脸,发现她的眼里有颗痣,脖子也没有勒痕。确认徐听语不是乔澜,这才放下心来。“是我认错了。”
只是游景亦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两位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方逸远常请人帮乔澜作画,拿给他过目,否则他差点把徐听语错认成乔澜。
听宫施宁和游景亦这番话,徐听语知道自己赌对了。游景亦腰间的玉牌她曾在一人身上见过一个相似的,是璟王的玉牌。
整个奉鸣国能有二王的封号只有两人,一是璟王,二是瑄王。璟王她见过,所以眼前这名男子想必就是瑄王游景亦,而他身旁的女子想必就是瑄王妃宫施宁。
徐听语从两人交谈的言语和街上宫施宁掀开乌纱帽的举动不难看出,她这张脸的模样与他们的旧识模样相似,并且这旧识的地位在他们心中非同小可。
要真是如此,那么一切就好办了。只要好好利用这张脸,依附上这两位靠山,她就不用再担心那些追债人再找她讨钱。
宫施宁看得出徐听语是个聪明人,且还与她要找之人容貌相像,如此一来,想要从方逸远嘴中套出荣国公的消息就不再是个难事。“春雨,带听语沐浴更衣,再给她拿一身新衣裳。”
“是,小姐。”春雨对徐听语道,“跟我来。”
待徐听语走后,游景亦才道:“这几日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把她安置在云城何处,南香苑最好,方逸远常去。”
宫施宁笑道:“还是你懂我。”
“话不能这么说。”
“为何?”
“你猜。”
游景亦的这道谜题让宫施宁捉摸不透,她没打算猜,而是问,“话说这几日你该要如何安排?我听说漆南郡有个烟火节,就在两日后,若那日你没有打算,不妨与我一同前去?”
宫施宁的这番邀请让游景亦有些诧异:“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只能跟我一块去。”
“那你的安全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护着吧?”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好,那到时候见。”
“你要去哪?”
宫施宁边走边应道:“小睡一会儿!”
这两日舟车劳顿,她当然得趁着大好时光好好休息一番,否则七日过后哪还有力气泄洪呢。
半月过去,何秋嬛的身体渐渐好转,可是她并没因为身体好转而高兴,反倒痛恨自己还活着。
好在这座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哑巴,她不必担心自己半夜痛哭难耐被人察觉,也不必担心有人听到她嘴里念叨的那些前尘往事以及自怨自艾。
这几日处理完云城事务,宫涟允这才得以抽空出城,来看望何秋嬛。
“娘,女儿擅自把您锁在这院子里,您不会怪我吧?”
何秋嬛抬手抚摸着宫涟允的头,轻声笑着:“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怪你呢?只是这一切应该不全是你的主意吧?”
宫涟允没有瞒着何秋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将军府那边如何了?我那位妹妹想必早已顶替我的位置,跟宫烨苟且,说我的坏话,使唤那些婆子去了。”何秋瑗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她不是话中的当事人一般。
“女儿不知,那家我许久未去,如今是什么模样我也不懂。”宫涟允低下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娘,女儿可否斗胆一问,我的生父,究竟是不是宫烨。”
何秋嬛料想不出宫涟允竟会问出这话,屋里只有她们娘俩,她不再遮掩,大方承认。“是,你的生父的确不是他。”
“那是谁?他还活着吗?”
“是一名书生,名叫魏行,曾经在漆南郡当郡守,至于他有没有活着,我不知道。自从生下你后,我便与他断了联系,没有再听说过他的消息。”
被父母逼婚嫁进将军府,是何秋嬛再不愿提及的事。怀上宫涟允后,她决定不再想着魏行,而是把心思放在宫涟允身上,没有再往漆南郡寄去一封书信。
何秋嬛见宫涟允紧握着帕子,咬着嘴唇,一眼便猜出宫涟允心中所想。“你想去见他?”
“只是好奇而已。”
“我没有不让你去,就怕他早已娶妻生子,你去那岂不是只能远远看着别人幸福快乐。”
“一眼也好,我又不是过去认父亲的。”
“这叫好奇而已?”
宫涟允意识到自己被何秋嬛套话,她嘟囔道:“我就想知道娘的眼光如何,况且再过两日就是漆南郡的烟火节,正好趁着洛无言休沐带他好好玩一玩。”
小时候宫涟允常听何秋嬛讲着她当初在漆南郡的趣事,这些趣事里提到次数最多的东西属烟火节。于是宫涟允便常常盼望着有一日能去漆南郡过一过烟火节,但漆南郡有她的祖母在,何秋嬛与她们不合,所以不曾带宫涟允去过。
如今宫涟允长大成人,没有将军府的束缚,她决定出去见一番世面,顺便散散心,将云城那些麻烦事暂时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