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走到前台时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他双指曲起来，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唤回了值班护士昏昏欲睡的神智。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小护士一个激灵，站起身来，露出完美的职业微笑询问眼前的老人。

大卫喘了一口气，脸色红白交接，“刚刚是不是有一个绿色头发的女孩儿进了手术室？能不能带我过去，那是我的孩子。”

小护士眼睛一转，就知道老先生说的是哪个人了。

韦恩集团那边又刚刚传来消息，那个女孩儿的一切费用都由他们负责。虽然上头有令不让大肆宣扬，但这位必定也得伺候周到了才行。

“哦哦，是的，您跟我来就行。”已经很晚了，现在没什么人，小护士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礼貌的为他指明道路，同时带着甜美的笑容安抚道：“您不用担心在院的费用，韦恩集团已经全权负责了，希望您的孩子早日康复。”

大卫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下意识的道了两声谢，就按照小护士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杰森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坐在长椅上，提姆躺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杰森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的腿已经麻了。

而当大卫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时，他还是吓得一激灵，顿时站直了身体，提姆果不其然的摔下去了。

“什么？”提姆半醒不醒的睁开眼睛，坐在地上迷糊的看着四周，发现只有一位白胡子老先生气喘吁吁的过来以后多少放了点心。

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东西爬回椅子上把自己蜷起来接着睡了。

大卫目光惊恐的看着提姆，“他还好吗？”

“他没事。”杰森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看着眼前愈发苍老的男人，忽然感觉时间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过得是真快。

明明之前大卫的脸上还没有这么多的皱纹，白头发也是可以藏起来不被发觉的。

“谢谢您，先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终究是大卫先一步解除了这种尴尬，他向前迈了一步，语气急切。

“她，遭到了一起入室抢劫，我当时就在附近，听到了她的求救，所以就冲进去帮忙了。可惜，还是让那个坏蛋跑了……”

杰森用了另一种还算温和的说法安慰这位老人。

大卫脸色扭曲了一下，显然是想骂人但又憋了回去，只好再次上前两步，双手握住杰森的手用力晃了几下：“真的谢谢您先生。”

杰森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不用谢，先生，我也是在东区那边的犯罪巷长大的。”

莉拉再次出来了一趟，这一次有了大卫的签字，一切就顺利了许多。她急急忙忙的跑回去，通知艾米丽做起接下来的手术。

“你要喝点什么吗？霍布斯先生。”杰森来到自动贩卖机前面准备买点饮料。

“一瓶水就好，谢谢。”大卫缓过劲来，坐到了另一侧的长椅上，他弯着腰，两只手臂无力的垂在腿间，语气颓废。显然并不太在意为什么杰森知道自己姓什么。

那一瞬间，杰森感觉他变得更老了。

他抿抿唇，把水递过去，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一时无话，只听得见提姆略重的呼吸声。

“希妮是我捡回来的孩子。那会儿她还不如一只猫崽子大，浑身是血，躲在砖瓦废墟底下，声音小小的，求着我救她。”

大卫突然开口，在说第一个词的时候，眼圈就红了。

杰森没出声，他知道，大卫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哪怕他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也可以对着空荡荡的楼道说出来。

不过他还是顺着大卫的话语脑补出了那么一个又小又瘦，可怜的，马上要断气的孩子。

这在哥谭真是太常见了。

“那会儿犯罪巷那边刚经历了一场战斗，黑面具和企鹅人那两个混球为了一个破地盘打的不可开交，而我恰好被波及到，医生甚至说出我可能活不过那年冬天；蝙蝠侠那个怪人那段时间下手尤为狠厉，罗宾也不在他身边缓解气氛了；我很在乎的一个孩子也在那段时间离奇去世。生活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崩溃了，我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大卫双手揪住头发，一股绝望的气息包裹住他，这位老先生诉说自己曾经历过的苦难时带着一种不甘心又讽刺的态度。

杰森喝饮料的手一顿，神色复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卫说的那个孩子，就是他。那段时间，正好也是他刚被小丑害死的时候。

是从那时候开始，白头发就变多了吗？杰森不知道，明明有着一肚子的话，看过那么多的书，现在反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沉默着，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拍拍大卫的肩膀：“都会过去的。”

“是啊，希妮就是那会儿出现的，当她在向我求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是来拯救我的，她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让我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大卫流着眼泪笑起来，“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再失去希妮的日子。”

杰森沉默着和大卫碰了个杯，背过身去悄悄擦掉眼角的一滴泪。

他在棺材里躺了好久好久，久到以为全世界都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和蝙蝠侠他们半和解也是最近两年才发生的事，结果他发现，有一位这样的老人，一直在默默关心着他，甚至在他去世之后会造成这样大的打击。

之后的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直到手术室的灯终于灭掉。

艾米丽戴着口罩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了以后，两个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大卫急着看沉睡的希林斯，杰森注意到艾米丽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隐瞒了什么信息。

他没有明问，只不过走到艾米丽面前，颇为郑重的说道：“谢谢！你挽救了一个差点破碎的小家。”

提姆这个时候终于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自己睡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

说真的，医院的椅子又冰又凉，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休息环境。

艾米丽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刚才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对韦恩负责人和大卫如实告知。

没想到，杰森比她更快一步，在安顿好希林斯的病房之后，他拉过艾米丽，身后跟着提姆，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打算盘问一下艾米丽隐藏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艾米丽手里捏着刚买的咖啡，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我们在最后缝合的时候发现一点小问题。这孩子，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车祸，右半边身子的伤较为严重，在手术时引发了一次小型血崩，当时我们有一点慌乱，在寻找相应的血包时却发现，她的伤口在缓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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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医生，这孩子的伤口又一次血崩了！”劳伦斯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进行按压止血法，尝试缓解流血速度。

她用手掌用力按压出血血口的上半部分，使劲按压骨头，和其他助手一起进行止血方法。

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大伙就知道这法子有用。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生了让她们目瞪口呆的一幕：那些血液，就是从希林斯身体里面流出来的那些血，在一点一点的往体内流回去。

“这……”莉拉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睛也只发出来一个模糊的音节。

艾米丽也愣了一下，随后立刻看向心电图，发现那三根代表生命的线还在正常的跳动着。

腿上已经没有血了，最后流入的血变为几根红色的丝线，学着艾米丽缝合的样子自己把那些伤口缝了起来，线线相接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最后灵活的打了一个结，就这样消失在皮肤表面，融进了骨肉之中。

徒留皮肤上那些丑陋的，如同小虫子一样的疤痕生长在上面。

“这件事谁也不要往外传！”艾米丽眼神严肃的看向每一个人，“我会亲自和上面的人说的，如果谁不慎传出去一点风声，那她招来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可不要往其他人身上推了。”

在场的人点头如捣蒜，纷纷表示自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艾米丽稍稍放了点心，接着进行最后的缝合。

不过怎么来怎么感觉怪，就好像自己这样有点多此一举似的。

她叹了口气，管她呢，既然接下来还需要自己，那就努力做到最完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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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和提姆听完都沉默了，艾米丽打了个招呼就离开这儿，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几乎在手术室站了一晚上，再加上那魔幻的场景带来的惊吓，老天，她真该好好歇一歇了。

“你怎么看？大红。”提姆把“魔法侧”这个词在后槽牙里嚼碎了吞进肚子里，说是询问杰森的看法，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车祸，可以查一下，应该是老大卫捡到希林斯之前发生的事情，查查那段时间的新闻，这样惨烈的场景，哥谭不可能没有消息。顺带让扎坦娜，渡鸦，或者是康斯坦丁来都行，看看这孩子到底属于她们哪一种派系，实在不行，就去纽约问问那个长脸男，我感觉希林斯身上的那场车祸是有预谋的。”

杰森捏扁了空瓶子，和提姆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堆主意以后，忽然把瓶子往垃圾桶里一扔，说干就干，择日不如撞日，他一向是个超强行动派。

提姆只觉得头大，本来希林斯身上的谜团就够多了，眼下居然又冒出一个魔法侧的身份来，要不是霍布斯对希林斯太过紧张，他真感觉就照布鲁斯那个多疑的性格，第二天就会把希林斯留在身边严加看管了。

忙啊，都忙点好。

提姆咬牙切齿的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顶着两个黑眼圈，认命的回去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