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幸海三人回到警局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们穿过办公楼时正巧碰见了张小译带着许幸福从食堂里走出来,张小译一见了许幸海,半开玩笑地数落他:“你也是,自己出去干活去了就把幸福自己一个人剩办公室里,要不是我去找,孩子现在还饿着呢。”
许幸福只是站在张小译的身边冲着她哥笑笑,其余什么也没说,直到周满和方奇离开,许幸福这才跑到许幸海的身边拉着他袖子甩来甩去:“哥,我跟朋友约好了下午出去玩的,我想回家换衣服。”
“那行,哥送你回去。”许幸海说着,临走之前不忘向张小译道谢,并且表示回来会还她饭钱。
许幸福高高兴兴地来,也高高兴兴地走,那辆被借用来的白车又一次驶出了警局大门。在车上,许幸福抱出一只穿警服戴警帽的小狗玩偶,许幸海问她:“这是谁给的?”
“小译姐姐送给我的。”许幸福笑起来。她的手里摆弄着那只小狗玩偶,指尖轻轻摸过做工精细的警徽标志,说:“哥,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当警察。”
许幸海作愣,对许幸福说的话出乎意料:“为什么呢?”
“当警察好啊!打击罪犯,惩恶扬善,维护社会公平公正,这多好啊!”许幸福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对未来充满着无尽憧憬。
“做警察可不轻松。”许幸海说。
“可是哪个行业都不轻松。”许幸福说。
这是对的,许幸海想。大家都说做什么不轻松,可是确实是做什么都不轻松,许幸海耸肩笑笑:“那你可得努力。”
“我会的!”
太阳在蔚蓝色的天空里瞪着所有人,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是宇宙里密密麻麻闪亮着的星河,人不知道什么是人,所以人的一生都在寻找做人的意义。
……
时间悬挂在白日之上,自天中转向西山,一天一转,它就这么如此地转过了很多圈。
温热的夏风随着逐渐被拉起的夜幕也变得凉爽得沁人心脾,秦宁提上挎包走出公司大楼,在茫茫人海中逐渐将背影隐没,抬头是灰蒙蒙的天,钢铁的丛林在黑夜下灯火通明。秦宁乘上回家的地铁,和众多于此打工的人们一样向往着回家。
李亭川依旧是躺在病房里小心养身,他和泊旭集团之间的事也在此期间被李亭云和司南遥共同出面商议解决,公关做的快,那些所谓的记者和媒体也失去了兴趣,早早地带着东西识趣地撤走了。香薰的事被定性成为恶意造谣传谣,拍摄照片并进行造谣传谣的人被公安机关顺着网线逮捕归案,经有关部门调查,确认其犯罪嫌疑人蒋某、严某等始作俑者犯“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罪,造成较为严重的社会负面影响,皆依据律法从严判处。
至此,李亭川和司南遥这一劫才算将将度过。可就算打赢了官司,司南遥还是不敢让姚弦声独自走出家门,他不敢赌陈时锋真的收手,这段时日的网络舆论对集团和他个人造成的影响太大了,他也不敢私下里去找沈乐冉,就怕连累对方。
沈乐冉也很在意这件事,当胜场被报道,他一个电话先打给了司南遥:“赢了?”
司南遥先是不吭声,沉默良久之后吐出一口气:“过去了。”
“那看来陈时锋是没打算对你下死手,”沈乐冉懒散地坐在办公椅上,手里转着那支昂贵的钢笔,“他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你没准是后面还有什么馊主意。”
“我谢谢他留我一命……”司南遥声音疲惫不堪,感觉是困累会穿过手机屏幕传染到沈乐冉身上的程度,“所有人都知道泊旭最近正在死咬着过难关,偏偏最关键的时候出这种事,他不过就是想让我给他低个头服个软,想都别想,就算哪天我死了变成鬼了我也得趴他床头吓死他。”
司南遥说着说着便也自嘲地哼笑出声,他骨子里硬,和他爹司诚一样,可是就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会被如此针对,如今的司南遥没有像沈乐冉那样的家财万贯和权力,也做不到陈时锋那样的狡诈机敏,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从前那样被万众瞩目的生活早已随着司诚的死而散入烟尘,现在的司南遥只是大洋中的一叶孤舟,谁都可以掀起巨浪打翻整个他。
司南遥曾经破罐子破摔地问过沈乐冉:“他们都不看好我,为什么你在坚持,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可沈乐冉只是告诉他:“价值在你我之间不作数。”
这句话似是安慰,但司南遥当真了数年。他趁着今晚的夜色和朦胧的月光,终于向沈乐冉讲出了他心底埋藏已久的心事:“今年的第七期工程建设是陈时锋拿下了名额,说实话这确实是一桩好事,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会趁着这次机会对泊旭进行打压,虽说别人诟病已经是家常便饭,可长此以往对集团内风气不太友好,我怕……还没等我被搞垮,内部就先土崩瓦解了。”
“他要干什么你就先别操心了,那是以后的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留住你手底下的人,手底下留不住人,就算泊旭还存在那也只是一副空壳,”沈乐冉说,“你在短短几年内就能让泊旭东山再起也证明你司南遥并非什么等闲之人,陈时锋你就让他乐呵去吧,他笑不了多久了。”
“希望如此。”
被人针对、恶意诽谤、偷挖墙脚甚至是跟踪、偷拍、恐吓、威胁……这一切让司南遥感到自己再次回到了当初司诚死亡的时候,生活阴暗得不能再阴暗。可是他东山再起的时候没有牵挂,司南遥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做任何事情,但他现在认识了姚弦声,他将一部分“说干就干”的勇气留给了姚弦声。
司南遥不想失去姚弦声,而姚弦声只剩下司南遥。
所以他们都要活着。
沈乐冉没办法与司南遥说得太多,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在沈乐冉见过那么多个的陈时锋里,唯独这个时空里的陈时锋最敢想、最敢做、离吃枪子的界限最近。
或许,这个时空里的司南遥的窘境也是因为他才导致的。
沈乐冉长舒一口气,跳转开沉重的话题:“那下周三的……”
“不去,”司南遥一口回绝,“弦声这两天被那群疯子吓坏了,我得陪着他,再者,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我姐抽不开身,我必须留下来帮她。”
“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就到这吧,”沈乐冉轻轻颔首,“等哪天有时间了咱俩再聚。”
“最近就先别了,恐有闲言。”
司南遥话落,同时挂断了电话,也便是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在沈乐冉应允后门外的梁思义轻悄悄地推门而入,他将一块U盘和一沓厚重的档案袋落放在沈乐冉手边,道:“这是按您要求拷贝下的备份以及双份打印的文字文件,我将其中一份按时间做了排序和标注,都在这里了。”
“好,辛苦了,让魏师傅备车吧,今晚还回临江。”沈乐冉拾起一份档案摸了又摸,他却没有勇气去看里面的内容,这些墨水印出来的东西里面已经流淌着很多个人的鲜血了,他只是吹吹封皮的浮灰便又将档案放回原处,随后同梁思义一起离开。
在梁思义关门之际,沈乐冉转眼瞥见了办公室一角的监控,他低声说:“老规矩,不该看的全部抹掉。”
“明白。”
沈乐冉今晚坐在车里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他在下车回家之前突然告诉自己的司机说:“魏叔啊,这个月的员工福利我已经让梁思义送到婶子手上了,您回去点一下,看看。”
魏师傅从后视镜悄悄瞟了沈乐冉一眼,随后又继续目视前方,语气里泛起笑意但表面却无异:“好的,有劳小沈总了。”
说罢,沈乐冉转身走入破旧的居民楼大门,逐渐引入黑暗,在拐角消失,他在上楼梯时故意放轻步伐,把外套脱掉又将头发揉乱,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疲惫的模样,沈乐冉本想着以这副模样让白昭以为他确确实实地忙了一天,可当其打开门后却发现白昭早已在床上安然入梦,留了一个门口的小灯给晚归的沈乐冉照明。
“睡了?”沈乐冉只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假装询问,他脚步轻轻蹩进卧室蹲在床边,借着门口微光看清了白昭的面庞。对方穿着蓝色波点睡衣侧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被子的一角,面容憔悴、脸色萎黄,眼下有分不清是黑眼圈还是阴影的深色区域,就算在睡觉也是骤紧眉头,好像梦里有什么棘手的东西出现。
沈乐冉本想逗逗白昭,但一看人都成这样了也就罢了,他便也洗漱过后换了睡衣躺在白昭身侧。
“晚安。”沈乐冉说着,一个转身熟练地把手搭上了白昭的肩头,两个人就这么前心贴后背地睡下了。
可正当沈乐冉也要迷迷糊糊入梦时,白昭在他旁边嘟嘟囔囔地推开他的手,这一下让沈乐冉惊醒,以为对方要生气了,但白昭却只是埋怨:“别抱我,热死了……”
沈乐冉“恶”向胆边生,专和白昭唱反调的同时还不忘撒个娇:“偏不,就抱,我怕黑。”
白昭倒没拒绝,嘴里似乎还有些不清醒:“那你去把空调调低几度。”
沈乐冉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起来真去把空调调低了温度,到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白昭睡觉时还不忘占占便宜在人家耳后落个吻,其实沈乐冉不确定白昭是否感知到了,但他今晚确实斗胆。
他将自己紧紧地贴着白昭的身体,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呼出的热气全部打在了白昭的锁骨处,沈乐冉自己到底是满意了,白昭却觉得有些燥热,他抬肘动了两下发现被抱得紧,于是便也累得不想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