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轰鸣声停下来了,混杂着谷类和肉类的香气飘进来,在她的鼻翼作乱。
她咽了口口水,在床上翻了个面,听到一个脚步声临近。
那人走进了卧室,紧接着,什么东西和桌面轻微的碰撞声响起,可能是一只瓷碗。
她感受到床铺下陷了一些,猜测是男人坐在了床边。
“醒了吗?”对方听起来心情不错。
庄森芽默不作声,装死又装睡。
下一刻,隐约感觉什么东西接近她,脸上细密的绒毛率先发出了警示,然后,一个吻落在了额头上。
她的睫毛控制不住地动了动,听到男人从喉咙里发出轻笑。
那磁性的笑声让她的脸颊有些燥热,终于是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看过去。
胳膊肘撑着光裸的上半身,诺特斯非常不体面地只穿了条长裤,紧实的肌肉毫无保留,镀上一层夜色的皮肤为其增添了一份野性的力量感。
这让她想起不久前自己是如何被它们欺压,又被包裹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触电似的移开视线,只觉得耳根更热了。
“怎么气鼓鼓的。”诺特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手掌抚上脸颊,拇指轻轻刮蹭着,“我弄疼你了吗?”
她听了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乌龟一样缩进被子里。
这家伙怎么能那么自然地说出这么……这么……不知廉耻的话?!
然而,她刚缩进被窝里,就感觉身体一下子腾空了,被连人带被搂紧了怀里。
一只手钻了进来,先是碰到了膝盖内侧,而后粘住了,向上攀爬。
男人的话语宛若恶魔的低语,“是哪里疼……这里吗?”
庄森芽一个激灵,蹬开被子就逃。
离开温暖的被窝,身体凉飕飕的,她低下头,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也没穿。
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反身想要扑回羽绒被里,然而诺特斯却把它一下子抽走了,随手扔去一旁。
结果就是,她扑进了对方的怀中。
像自投罗网的猎物。
两只有力的手臂锁在身后,她挣动了一下,发现不如不动,摩擦带来的感觉让人脑袋都有些宕机。
现在就连身上也开始泛红了。
“放开……我要穿衣服……”睡醒之后第一次开口,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到了这一刻,脸上已经可以蒸鸡蛋了。
诺特斯抱着她,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用脸颊蹭开她耳旁的头发,将自己同样沙哑的声音递进去,“给我一个吻。”
她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在提条件。
有点别扭地不想让对方称心如意,归根结底的理由还是之前的那一个,她现在连一句告白都没听到,不可能再给他尝到什么甜头。
于是假意将自己的唇凑上去,骗对方投入地闭上眼睛。当距离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露出凶残的虎牙,狠狠咬了一口。
“嘶。”诺特斯发出吃痛的声音,伸手触碰自己的伤口。
趁对方一只手捂在嘴上,庄森芽从松懈的怀里挣脱出来,又钻回床角的被子里,像粽子一样把自己裹起来,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四下看去都没有衣物的影子,不知道男人把它们收到哪里去了。她想直接奔向衣柜,可是一个人形的障碍挡在面前,直接硬闯的话肯定又会被擒获。
诺特斯用拇指蹭了一下嘴唇,盯着自己的指尖,倒是没出血。
紧接着,他目光如同猎鹰一样刺过来,带着侵略的光,嘴角也危险地上翘,“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来不是因为身体难受而生气。”
她感受到一丝危机感,往角落缩了缩,态度却不肯软化,甚至还不怕死似的下达命令,“我要衣服,凭什么穿个衣服还要献吻,快点给我拿过来。”
诺特斯盯着她,那视线锐利得仿佛能够穿透被子,将她看得一干二净。
这片刻的沉默将他的意图彰显无疑,他明显在纠结要不要把她从那累赘的羽绒被里拖出来,给她一点没什么实际伤害但难忘的教训。
庄森芽察觉出他的意图,攥紧了手里的被角,拔高一些音量,鼓足了气势说:“你,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
她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
不然什么?
在漫画已经完结、诺特斯彻底属于这个世界的当下,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掣肘他的筹码。
眼看对方行动起来,向自己的方向逼近,她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啊,昨晚的事情再来一次,她会彻底崩溃的,身心都是。
脑海极速地旋转,她搬出一个不知能否奏效的威胁,“你再敢做什么,我就向爸妈告状!”
诺特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就仿佛没听到一样,行动继续。
果然不奏效!她心里绝望地哀嚎。
以前搬出父母的话,还有点作用来着,可那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诺特斯在这个家的地位早已改变,庄洪成对他的认可肉眼可见,祁欢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也一早就尽显无疑,无伤大雅的小报告已经无法动摇他稳固的地位了。
说来,这也是令人不满的一点。
为什么他连一句喜欢都还没说过,就已经开始攻略她的爸妈了啊!?
顺序真的不太对劲吧??
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一只邪恶的手伸过来,她紧张地闭上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说着不给对方好果子吃,到头来自己还是要变成那个果子。
紧绷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搂住了,唇瓣上传来轻柔的触觉,蜻蜓点水似的,转瞬即逝。
而后,那股漆黑的压迫散去了。
半晌都没有再感受到任何触碰,她疑惑地睁眼,发现诺特斯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床,打开衣柜挑拣着。
片刻,他拿着一套睡衣睡裤回来了,是白色的珊瑚绒,看起来很温暖。
他坐在床边,一手递过来,嘴上抱怨着,“一个吻都不肯施舍,真吝啬啊。”
原来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吻。
庄森芽瘪瘪嘴,把珊瑚绒睡衣接过来,嘴上嘀咕着,“没有你吝啬。”
诺特斯扬扬眉,坐在自己的专座上,拿起先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陶瓷碗,里面装着的是皮蛋瘦肉粥,“我哪里让你觉得吝啬?”
庄森芽抱着睡衣钻进被子里,在里面蠕动着,把衣服换好了,这才出来,她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你自己清楚。”
他摆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半晌后醒悟,“喔,你是在向我索要银行卡吗?可以,等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希腊,我就带回来上交。”
啊啊,这都在说什么。
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没到那一步,他们还远远没到那一步呢!
为什么这家伙偏偏就把最重要的环节忘了?
“我才不要你的钱,你才有几个钱。”她嫌弃地说。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站稳了脚跟。虽然成立了一个乐队,而且也小有名气,还能跨国巡演,但……
但……
……听起来不太像没钱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他送的那台价值六万的笔记本电脑,他送出手的时候看起来一点肉疼的样子都没有。还有诺特斯从裴佑哲那里买下的那条限量版星空手链……
庄森芽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诺特斯笑了一声,没反驳她的话,搅和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这个也不是,那你究竟要什么呢。”
庄森芽愤愤地盯着他,不肯开口。
这种事要怎么开口?总不能说,‘你还没对我表白呢,我们都没确定关系,可是那档子事都做了,你不应该把这个环节补上吗’。
或许这个世上有能说出这句话的勇士,但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她只能缄口不语,像每一个不肯袒露心声的小怨妇一样,生气地等待对方开悟。
粥凉得差不多了,诺特斯乘出来一勺,吹了吹,递上来。
庄森芽看着那朴素的瘦肉粥,虽然肚子咕噜噜叫,但嘴上还是抱怨地说:“为什么是粥啊。”
她又不是什么病号。
“你熬了一个大夜,昨晚又什么东西都没吃,身体正虚弱,当然是先吃点清淡的过渡一下。”
她听了,不禁腹诽:昨天把她抱上床之前怎么不见他这么体贴。
诺特斯用勺子碰了碰她撅起的嘴唇,后者实在受不住香气的诱惑,妥协地张开嘴。
食物又没有过错。
她放弃了从对方的手中争夺进食的自主权,反正有人喂,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你睡着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电话。”这个时候,像忘了片刻之前的话题似的,诺特斯突然说起了正事,“是机承望打过来的,他很关心我这边的进展。”
机承望……庄森芽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回忆了一下前因后果。
自家公司陷入财务困境,起因是原材料钑的价格被属于腾滨集团的公司抬得太高,形成了垄断。
腾滨集团的董事长裴正仗着和上茂市市长张简栾的关系,胡作非为,并且没有人可以限制他。
而诺特斯调查出来,这个张简栾当年能够当选市长,是因为诬陷了上一任市长,机承望。
只要能证明当年那起食品安全事件有张简栾在其中作梗,那么机承望就能洗脱罪名,回到上茂市夺回他市长的位置。
如此,和张简栾关系紧密的裴正也会受到牵连,起码没有手段再通过垄断的方式让庄森芽父母的公司如此叫苦不迭了。
在画《灵月十四》的大结局之前,诺特斯说他已经找到了充足的证据,现在只缺一个关键证人。
虽然对他贸然岔开话题有点不爽,但这好歹也是关乎她家公司起落的大事,对方这么上心,她也自认不能耍小性子。
“你接下来要去找证人吗?”庄森芽问他。
“嗯,接下来几天应该都要忙这件事。”
他就像把她家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情一样,即便是在已经不和她存在任何‘契约’的当下,依然不求回报地践行着自己的承诺。
“可是……”庄森芽看着男人的胸口,那里空空荡荡的,曾经挂着的一条长挂坠已经消失不见了,“你现在已经是普通人了,是不是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潜入调查了?”
诺特斯听到她的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一时没有回答,又喂了她一口粥,而后暂时把碗搁置在了一旁,“我变成普通人了,你很失望吗?”
说失望多少是有一点的,因为这份能力别提有多便利,就算不是她亲自掌握的,但是能指使一个拥有这种变态能力的人,也爽快得很。
不过没了也好,这样,面前这人就不能仗着自己的能力肆意妄为了,尤其是当两人闹小矛盾的时候。
庄森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几乎想笑,有种终于大仇得报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