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婈婈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
周围的世界陷入黑暗,唯有眼前,有一条小道,道路的终点泛着光,一闪一闪的,很吸引人。
正当这时,熟悉的电流声传来:
【支线任务完成,记忆通道已经开启——】
记忆碎片?
哦,她想起来了。她被人重伤,痛昏过去了。
“我是在昏睡么?”
【是的。】
得到肯定答案,楼婈婈心底彻底松下一口气,没死就好。
“丰厚奖励呢?”
【由于宿主为了完成支线任务三付出了较惨痛的真实代价,本次任务奖励,体力值十点、武脉天赋十五点、医术天赋十五点。当前累计天赋值:45、40、50,累积碎片额:2,随心大礼包:1】
“随心大礼包是什么?”她问。
【顾名思义,只要合理,皆可使用。】
听到这话,楼婈婈眼睛一亮。不枉她受了大创,金手指这不就来了嘛!!
【通道已开启,请宿主尽快前往。】
“这就去。”心情大好的她立即道。
有喜这个词对女子来讲是件大事,对于还没生过的,更是如此。
对大部分女子来说,孩儿的到来让她们恐惧又憧憬,但听澜不这么认为,她心里只有期盼。
她摸了摸肚子。
她的夫君敬她,爱她,更是郡县有名的商家公子……为了娶她,十里红妆,他的好数也数不清……孩儿是他们爱的结晶,她只想肚里的孩儿快些再快些长大才好。
“澜儿怎么一个人在这?丫鬟呢?”一身墨绿织锦常服的王世光走来。
“日头正好,想晒晒太阳便叫她们做别的去了。”她说。
“那身旁也要有人。”说着他蹲下,抚摸着女子的肚子,倾身去听:“感受到了么……孩子在动呢。”
“动的厉害。”
“小子,你在里面体谅点娘亲,不要弄疼她知道吗。”王世光面带心疼和温柔。
听澜就笑,“世郎懂什么,孩子活泼才好呢。”
世界就此变化。
楼婈婈久久回神。
原来,他也曾是备受期待降临的孩子……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春景。
晨雾还在江边打盹,渡口的青石板已经叫早起的妇人踩的湿润。河水边早起洗衣的老妇在岸边洗衣,洗着洗着,忽闻岸边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抬头一瞧——原是邻家的王家娘子。
天色还早,女妇一身古朴色的长裙,乌黑的亮发用色绢裹着,几朵山野桃花点缀在旁,配上她眼含春水脸凝脂般的容色,简直同桃雀出谷,动人心弦。
“听澜——今日怎去这么早?”妇人问:“怎么好几日没瞧见王世光啊?”
听澜眼神微顿一下,极不明显:“哦,他在外头忙活呢。”
老妇边揪干衣服边道:“你说早该这样多好啊,两个人干活,也省的你天天摘蘑菇养活几口人,你说是吧?”
“是。”听澜挤出笑。
老妇接着说:“我家母鸡生了几个鸡蛋,你拿回家煮煮给娃儿吃了吧。”
“谢谢张婆婆。”
听澜这下笑的就不勉强了,发自心腑。
时值初春,三月桃花开。
初晨,猎人带着家伙往深山里走,农人吆着牛吃草,天亮的一切都是极好的,蘑菇是鲜美的,人是极好的,心情也是极美的。
听澜背着家伙回到家,看到小小的团子独自一人在院里玩,顺口道:“十七,阿娘回来了。”
听到这话,地上的团子一下凑过来,抱住她倾下的胳膊,“阿娘,你去哪里了?”
“阿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娘去菜蘑菇了。”
小团子嘟嘟的脸点了点,立刻凑去看,扒着背篓眼睛亮晶晶的。
“是蘑菇哎——好漂亮的蘑菇,”
“是嘛。”听澜淡笑,摸摸她的头:“在这里玩会儿,娘亲给你做好吃的蘑菇汤。”
“好!”
团子笑嘻嘻的答。
话罢,妇人从箩筐里抱出几把蘑菇,走进一间小屋忙活去了。
院里,小团子安静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玩,一切宁静而美好。
楼婈婈就坐在一处石阶上默默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团子的娘亲终于出来了,她端着一个小碗,舀一汤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十七,别玩了,来喝汤。”
小团子不为所动。
“不要。”
楼婈婈杵一眼地上的把戏,笑了笑,原来小时候的他也很贪玩。
妇人一听愣了一下,看到地上被他摆成一排一排的小蘑菇就道:“听话!”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什么差一点儿?
楼婈婈和妇人都被弄的云里雾里。
听澜:“你在做什么?”
“玩游戏啊,娘教我的,只要把他们按——”小团子突然不说了。
地上杂七杂八的颜色摆到一起,并不整齐。楼婈婈怔怔望着妇人,这是什么游戏?
而此时,妇人的神色蓦然变得古怪。
砰的一下——
她手里的碗碎了。
汤药洒在地上,蘑菇粘着尘埃,脏兮兮的一团糟。可妇人恍若未觉,目光呆呆盯着他:“你说什么?”
“……怎么了娘亲?”小团子被她面色吓到了。
妇人咬了一下唇,到底还是蹲下身,复问了一遍:“地上的蘑菇,你说怎么摆的?”
小团子茫然了。楼婈婈也茫然,她从没见过这种游戏。
“颜色?”他说。
闻言,妇人已经全然变了面色,那神情沧桑,悲凉,无奈……刹那间,那双极美的眼中竟然夺出泪。
“错了,一切都错了。”她说,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助。
院里不知从哪吹来了野桃花,落到地上,溅在泥里。
“十七。”妇人声音带泣,指着一个蘑菇,轻声问:“这是什么颜色。”
小团子不说话了。
楼婈婈在旁看着,颦眉,初觉不对。
“什么颜色?”妇人再问。
“绿色。”小团子说。
“那这个呢?”
“绿色。”
听完,妇人仰头望天。
“阿娘,我说的不对吗?”他说。
对啊,明明都是对的。
楼婈婈愣愣看着女子,若说方才她怀疑什么,眼下小穆蔚生全都答对已解了她半数怀疑。
日头爬上耙墙,青石臼的人家纷纷冒出炊烟。有珠翠轻轻碰撞的声音响起,后被拿出,很快停止。
“那我问你,这珠翠上的珍珠是什么颜色?”
小穆蔚生彻底沉默了。
“白色。”
“这是淡蓝色。”妇人如鲠在喉,半晌,道:“你知晓我经常采什么样的蘑菇,所以都是猜的,其实根本看不见对不对?”
小团子仍旧不说话,但让人注意到,他已经开始揪着衣角了。楼婈婈在旁看着,头皮发麻。
他竟然有色盲!
隐藏的这么好吗?!
“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妇人闻言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真相大白,现在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印象里,他总是一身的白衣,不论季节;还有,第一次记忆碎片时,她记得小穆蔚生是穿着一间配色十分奇怪的衣裳……
正当这时,一句沉声响来,闻言,妇人身子一僵。楼婈婈也忽然愣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听澜:“世郎,你怎么回来了?”
“听澜,你瞒我瞒的好苦啊。”
话说着,男人额头青筋暴起,眼圈发红。
他望着妇人的眼,心如同扎入万千冰川,刺骨寒凉。
他慢慢走近,声音前所未有的压抑:“你说为了我守身如玉,十七早产我不曾怀疑,可为什么,听澜……你告诉我,你我都能辨色,为何他不能?”他指着坐在地上的小穆蔚生,小团子此时已经不吭声了,满眼木然。
“当初为了娶你,我不顾你瘦马身份,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不是的世郎,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还要听什么解释?你背着我同他人行苟且之事,降下这逆子,你当我是什么?!!”
“不……那只是个意外!”妇人哭的梨花带雨拉着男人的手不愿松开。
“意外?呵,意外。”男人恼怒至极,甩掉了身上的桎梏,并甩了一巴掌过去。
“贱人!”
听澜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世郎第一次对她动手,他真的生气了!
可她不曾想到,无论她再怎么辩驳都无用了,无尽的深渊正在等着她——他被王世光整个拖到屋子里,那一瞬间,她惊恐,无措和无尽的恐惧,但身体却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气,毫无抵抗之力。因为,她忽然闻见,王世光的身上带着点儿酒气。她无比明白,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最恐怖的。
啪!啪!
屋内,破碎的声音和痛哭声不断传来,碎金似的日头自此变幻,蓝云浸透了墨汁,不知何时,豆大的雨点砸下,溅起沉沉的泥水。雷声滚来,惊的雏鸟飞颤躲进巢穴,而院内,小穆蔚生一人坐在院里,淋着雨,再无人顾暇。
他抱着头,蹲着身子,雨水落在他的背上,像淬了针的线,将人伤得千疮百孔。
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如潮水般汹涌,楼婈婈叹息一声,走到他身旁,解下外衫,为他挡雨。
雨水的声音错落有致,仿佛小了一些。
小团子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空空望着乌蒙蒙的天。
这一刻,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那些讨厌的小孩儿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小野种,一个没人要的野种。
“风——”他问:“你也会丢下我吗?”
楼婈婈看他一眼。
“不说话就代表会了。”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在长睫上,他喃喃自语。
楼婈婈眼帘低垂,凝视着他。
她说:“不会。”
声音落在风里,转而消散。小穆蔚生擦了擦脸,起身躲雨,好像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