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会比试场在霹雳堂北面。
这里地形开阔,坐席众多,空气清幽,环境优美。来此参加的门派约莫到了一半,坐席稀稀散散还留有许多空处。
坐着的人有从前几日坐到今天、到点只吃个饭又回来继续观看的,有在这闭目养神晒着日光浴的,有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的……
总之,观赛是个轻松活,大家爱看的就一直盯着看,不爱看就去做旁的,毕竟只是初赛,爱干嘛干嘛去,没什么人管。就很松弛。
有人就一直阖着眼睡觉,很享受这短暂又宁静的日子。
可就在这时。
一片阴影忽然打在他的脸上,瞬间,日头的温暖都被吸走了。有点不适应,他睁开眼。这一看,身子完全僵住。
江湖六客!
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李田风没有过多注意此人,径直走开。座椅上的人目光想追随,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余光里瞧见几人浩浩荡荡在一处坐下。
观察了一会,这才收敛目光。
原来是来看比赛的,他心想。
飞针的准备阶段比楼婈婈预想的顺利许多,随后的时日,她在苑里自制了个草人,以不同距离练习,一开始距离很短,后来分别从月心和薛子义那学到些发力技法,慢慢练下来,也是肉眼可见的愈来愈顺——顺利到,楼婈婈现在都有点儿膨胀,不想对着草人练,想真枪实弹的找人打一场!
不过想法只能是想法,她还是很怕死的。
现在的生活已经几点一线,早上练功,下午练菜,晚上没事整整没弄完的草药,三点一线,充足的很。
日子又这么平静过了两天。这日下午,她正练着新菜,曾达在旁边儿就无意说道:“今天打得真惨呐!”
曾达没有顾忌,练完菜一般会去看会比试,心知他说的是今日江湖大会的事,她挑了挑眉:“怎么说?”
“江湖六客你知道不?”
楼婈婈捏着刀柄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知道。”
曾达一幅我就猜到的样子,声线夹着震叹,续说:“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这两日是他们迎战游宗,今日那李田风一出手直接把游宗两个弟子打废了!!”
“啊?!”楼婈婈刀一停,眼睛瞪的溜圆:“比试不应该点到即止吗?之后怎么解决的?”
“就道歉,然后就没了。”
“就这?”
曾达:“嗯。游宗的人心里有怨,但没敢直接发难。”
楼婈婈默然一下,问道:“游宗不是一个门派,很怕江湖六客?”
曾达:“这你就不懂了吧。游宗近年才兴起,根基不厚,而江湖客在这江湖赫赫有名多年,自然是能避就避,不敢深究。”
楼婈婈听完了然,重新做着手上的东西。
说起这些,曾达侧头就问:“怎么没见你去看江湖会?不感兴趣?”
想自然是想的,但楼婈婈更想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被人认出来,岂不是惹大麻烦了?敏感时期,还是安分等着剧情推动吧。
“不喜欢,”她答,“每天在这学学新品挺好的。”
“好是好,就是缺了几分热闹。你可知姚师也会去看?”
楼婈婈:“?”师傅竟然也会去看?
曾达洞穿她眼中的惑然,说:“不过姚师是偶尔去,最多看两眼就回来了。”
续道:“你若想去定要告知我,哪天一块儿看去!”
“行啊。”
楼婈婈拾掇做好的小甜糕,拿起一块递给他:“不过在那之前,我的实验小白鼠,替我尝尝呗?”老规矩,近水楼台先试味儿。
曾达虽然一直在聊,但手上的活说话时一直没停过,没多顾虑地答:“直接塞我嘴里行了吧?”
他已经从最初不懂实验小白鼠是什么意思,直至现在完全配合“实验”。
楼婈婈笑笑,拿一个放他嘴里。
“还不错,就是有点太甜了。”
“甜就行。我就偏好甜口。”
曾达一听,手指着自己的嘴吓唬她:“小心吃多了,老了牙齿全掉完!”
楼婈婈没忍住笑出月牙眼:“那的确!”
话锋一转,她笑意灿然:“不过曾师兄的牙齿应该比我的先掉完!”
听着哈哈笑声,曾达“一脸小丫头学你坏了的样子”手上活也不干了,手指着她,可指着指着,他也被带的蚌埠住了,跟着笑。
就这样,欢乐气氛蔓延开来。
东厨,一间房,两个人,漫无目的,一个比一个欢。
与之一息,一棵树上,穆蔚生将内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异样的感觉拂过心间,痒痒的,胀胀的,燥热的有些发颤。
异样的感觉又来了。他敛眸,指腹毫不留情地挤压心脏。
*
昏时的霹雳堂渐渐平静下来。
书房。
霹雳堂的堂主白数将飞鸽传书重新卷起,扔入火盆。刹那间,火光跳跃,迅速归于灰烬。
这时,一道影子映在门外,白歌声音透了进来:“爹爹。”
“进。”
白歌走进来,看到白数神色带着疲态,“爹爹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白数默了默,也没想隐瞒:“明日厉安堂的人便来了。”
“前些日子他们不是遣来帖子说不参加了吗……怎会突然改了主意?”话罢,像是想到某种可能,她睫羽微凝:“有人走漏了风声?!”
白数眉头轻夹:“嗯,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敌明我暗,他不知那人是谁,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的霹雳堂已然成了棋场,进退皆无。
白歌了然他话中有话,眉心颦了颦:“爹爹,究竟是何物竟令众人攘夺,缘何不能提前护送他们安全出州?”
“密物关系重大,尤需谨慎对待。再者,送人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白数说:“你可知,近三月来有多少人觊觎这里?”
白歌没说话了,她自然清楚。霹雳堂是江南第一大堂,平日里,百姓、各门派、各州、京都……数不清的人都在默默关注他们的举动。
“是女儿焦心所致,失了智。”
“不怪你。”白数轻叹一口气,看着面前如画如玉的女儿,岔开了话题:“你和他的情分可有进益?”
“仅女儿一己相思罢了。”
“互明心意了?”
“嗯……”
退还锦丝,她便知晓对方的心意。
闻得肯定答案,白数点点头,“也罢,缘分这事,强求不来。”
“可爹爹,我不甘心。”
薛子义给她的印记太深了,这么多年来,每想念一次,心上的烙印就会加深一分。既然爱,又怎会甘心只做朋友呢?
白数怔愣看着面前的女儿。这一瞬间,他在她身上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是年轻时的他,如梦幻般的声音响起:公孙褚遥,我喜欢你,我会不放弃的!
不愧是他的女儿,性子肖他!
白数:“只要你喜欢,爹爹便支持。”
……
穆蔚生留下的线索终于被发现了。
某处幽暗的宅院里,一个黑影鬼魅般闪现在书房外,身姿轻盈得檐角铜铃未动半分。他抬手轻叩窗棂,节奏错落有致,半晌,窗内传来金石般沉音:“进。”
黑影应声而入,一阵密语传于屋内之人。
听完,屋内迟迟未有回应。
尽管如此,黑影双膝跪地,眼皮低垂未有半分躁动。
等了一会儿,屋内终于再次传来声音。
“有趣,”他声音透着几分阴冷的笑意:“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黑影暗暗听着,指节收紧,没有回话。
见状,他叹了一声,言道:“死的是你多年的故交,说罢。”
黑影双手攥成拳头。
“我自然想替他报仇!”抬眸间,他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仿若流星划空,稍纵即逝。
“兄弟情深,善哉!此求,吾允了——”
黑影长叩首:“谢主!”
“不过,吾也要亲自会会那人!”他忽然道。
闻此。
黑影猛然看向他,满面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