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他跟秦小二爷确实有点缘分。
他今天心情不错,刚去军营,把梁庆生之前没有看的情报文件都整理了出来,好好阅览了一遍,又跟蒋饶把军营上上下下的调度都重新梳整,安排妥当,这才想着上街给自己买点吃的。
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前面一个不知什么店铺面前围了满满当当一群人,谢怀以为是什么多出名好吃的店面,几步上前也想往里面挤挤看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奈何人群密集,他往前挤了挤发现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店铺,有些泄气的正要折返,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尖叫声。
谢怀闻声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听见那男人嘴里喊出了秦招司的名字。
出于好奇心理,谢怀返回人群中,虽然没有挤到最前面,但仗着自己个子高,透过人群还是看见了人群内的秦招司,正巧看见秦招司把另外一个人的鼻子打得直滴血。
谢怀跟着“嘶”的吸了一口凉气,他是真想不到秦招司跟人动起手来,半点都不像平日里的样子。
谢怀本只想站着看看热闹,没想到那几个人是真能干出群殴这种下作行径,眼看着秦招司被他们推搡在地上,这就要真动手,谢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招司真的挨打,还是使劲拨开人群,冲向前面,先一步把秦招司从雪地里捞了起来。
秦招司看见谢怀时,并没有如谢怀想象中露出一丝吃惊的神情,反而眼神中莫名有种不解的意思。
“秦小二爷,我怎么好像每次都能救着你呢。”谢怀微微侧过头,压低了声调,用只有秦招司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考虑考虑,雇我做打手?”
秦招司微微抬眸,眼底的不解更加浓烈:“你平日也穿这身衣裳吗?”
“平时不穿,今天特地给你穿来撑场子的。”谢怀挑眉笑道,那副嘴脸好像真在向谁邀功似的。
秦俊见对面来了人,一时有些激怒,也顾不上打量来的是什么人,指着谢怀就是一通臭骂,谢怀自问自己长那么大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过,直到跟在秦俊身边一个稍有眼力见的男人,先注意到了谢怀军装上的肩章,这才突然意识到谢怀的身份,慌忙就想去堵秦俊的嘴。
只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显然来不及了,谢怀已经迅速上前,毫不犹豫的抬起脚,对准秦俊的下巴猛的一脚踹了出去,这一脚谢怀几乎是用了七成的力气,秦俊瞬间被踢得失去平衡,突的向后倒去,一阵剧痛从下巴处传来,随后就是满嘴的血腥味,意识突然有几分钟的模糊,只觉得自己仿佛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哎哟!这可是秦家大少爷!”见秦俊挨了这么重的打,有几位看戏的大妈发出一声惊呼,像是故意要说给谢怀听这人的身份一样。
听见这话,谢怀才总算略有疑惑的开始认真打量起地上的秦俊,平凡到平庸的长相,微微发胖的身躯,加上他那副粗鄙不堪的言行举止,谢怀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人居然是秦招司的哥哥,还真是和秦招司没有半点相符,此刻他才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蒋饶曾经和他说起过的,秦招司被赶出家门的原因的真实性。
秦俊缓了好半刻才缓过劲来,刚想再开口骂些什么,身边的人却先制止住了他,凑到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我的事解决了,现在说说你们的事。”谢怀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鞋子:“聚众打人算怎么回事?”
在场几人一时不敢吭声,沉默了片刻刚想推卸责任,秦招司却突然抬手一指。
“他们欺负我。”
众家少爷语塞,而后高声反驳:“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秦招司朝着谢怀耸了耸肩,十分无辜的说道。
“他们都是富家少爷,我一个唱戏的我敢把他们怎么样,我们讨生活已经很困难了,还要被这样诬陷。”
“你没有动手?他的鼻子是自己突然出血的吗?!”秦俊指着一旁那个干瘦的男人,一开口喷出一口血沫,还是奋力辩解。
秦招司微微垂眸,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突然都围过来,我躲都来不及,军爷你是看见的。”
谢怀看着眼前的秦招司,不禁暗自佩服秦招司的演技,如果不是他自始至终就在人群之中目睹了一切,他是真的会相信秦招司是被这群人欺负得无力反抗了。
“我确实看到你们几个人把他按在地上,难不成你们要说是准备给他做个按摩?”谢怀斜眼扫了众人一眼,语调冷淡道。
“那么多人都看见是他把我鼻子打出血的!”负伤的男人一边指着围观的众人,一边吵嚷着,试图从群众里找出几个肯为他佐证的人。
谢怀挑眉,余光掠过人群,透出一份狠戾,几个想开口的路人看见了谢怀的目光,微张开的嘴又合了回去。
“谁看见了,跟我去司令府分说分说?”
听到谢怀这话,更是没人再敢开口了,有几个胆小怕事的围观群众连忙退避三舍,生怕引火烧身。
见人群迟迟没人应声,秦俊当即就急了,捂着自己下巴站起身指着秦招司就想骂,又碍于谢怀不敢真骂出口,憋了半天冒出不痛不痒的一句。
“秦招司!你俩一伙的是吧!我是你哥!”
秦招司闻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个十分吃惊的表情。
“啊?我不是野种吗?野种也有哥啊?”
谢怀想笑,但是为了给秦招司撑场子愣是忍着没好意思真笑出声。
秦俊一时对不上话,指着秦招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秦招司也懒得和这个废物纠缠不清,他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杏仁,沉声道。
“把我的东西捡起来。”
秦俊怒瞪着秦招司,不肯动身。
谢怀“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开口:“他让你捡起来,聋了?”
见谢怀的态度,秦俊身后的人生怕再惹怒谢怀这尊大佛,只能小声提醒秦俊不要意气用事。
秦俊虽是气愤,但也只能附身,从雪地里慢慢收捡着地上的杏仁,肥胖的手指不一会便被雪地冻得指尖通红。
“小二爷,你买了多少?”谢怀看着地上缓慢爬行的秦俊,突然回头看向秦招司,问道。
“四斤。”秦招司回答。
“赔钱行吗?”
“不行。”
得到回复,谢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得看到秦招司这样一脸认真的样子,谢怀也没好意思提他现在实在饿得不行了,随后泻火般烦厌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各家少爷,厉声道。
“你们死的?愣着干什么,四斤杏仁,少一两今天你们都别想走。”
于是因为秦招司一句“不行”,上海出现了今年冬天第一场笑话,以秦俊为首的几家公子哥,平日里在上海街道眼珠子长头顶,螃蟹似的横着走的人物,正集体趴在雪地上,从雪地里细细挑拣着四斤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