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有说有笑地用了饭,饭后,程季安有些犯困,陈氏虽然有些不舍,可是却不好再多留女儿,倒是李知远开了口,“岳母,阿季有些困了,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否让我带她先回澄安堂,休息一会,再做打算。”
陈氏自然是愿意的,她指挥了小枝带着程季安她们回了她的院子。
程季安倒不是为了赖在程府不肯回去,她是真的困了,她的院子陈氏日日让人给收拾着,一尘不染,熟悉的东西都摆放在原来的地方,仿佛她还在这里生活着。
丫鬟替程季安脱了外衫便退下了,她朝李知远招了招手,拉着他陪自己一起躺着,李知远刚躺下,她便整个人凑了过来,“我就睡一小会儿,你不要一个人先出去哦,要等我醒了和你一起。”
她打着呵欠,眼睛马上就要睁不开了,李知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你睡吧,一会儿我喊你起床。”
程季安含混地应了两声,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李知远默默地打量着程季安的这处闺房,他有些遗憾,在平江的时候,没有仔细地关注过她,错过了那个她长大的地方,不知道小时候的阿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应该比现在还要活泼一些吧。
屋子里十分安静,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透了进来,映在了地上,有鸟儿落在窗外的树枝,时不时地啼叫几声。
程季安睡得很熟,还是李知远轻轻推了推她,她才逐渐醒了过来。
“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又睡过了头?”程季安有些迷糊地问。
“时间刚刚好,不是说还要带着我逛逛吗,你若是再不醒,太阳可就要落山了。”
程季安磨磨蹭蹭地又在家中呆了好一会儿,到最后,陈氏派了丫鬟来请,这才依依不舍地同母亲道别。
回府的马车上,李知远同她道,“日后若是不忙了,你时常可以回来看岳母,小住一阵子都无妨。”说了一堆安慰的话,哄程季安高兴。
二月二十八一早,正是礼部放榜的日子。
从外地赴京城赶考的学子,早早地三三两两聚在了一起,讨论着是否能中,若是不能,就得再等三年。
礼部的人一大早就将张榜的地方围了起来,等待着张榜的时机。
程瑾今日休沐在家,陈氏和他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将陈墨派了出门,去放榜地地方守着了。
贡院外站满了人,幸亏出来的早,陈墨好不容易在前头抢了个位置,等到张榜的时候,一群人一拥而上,将这点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目光飞快地在墙上找寻自家少爷的名字。
最后的一部分是同进士的名单,陈墨跳过了这些,从二甲最后一名往前看去,越看越慌,都快到二甲前十名了,还是没有看到程修愈的名字,他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强行镇定下来,屏气凝神,继续往前寻找。
二甲第一是平江府来的学子,和程修愈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窗,看到这的时候,陈墨已经有些死心了,难不成自家少爷在三甲同进士的名单里?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看看今年的一甲,之后再重新看一遍榜单,回头若是少爷问起来了,他也好回答的全面些。
他朝榜单最前头瞧去,今科状元,是平宁林家的人,名唤林远,林家世代簪缨,出过不少名臣,状元更是不稀奇;榜眼不大熟悉,叫周敏之;探花,探花程修愈?!
陈墨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消息,瞪大眼睛重新去看榜,只见自家少爷的名字,正端端正正的写在一甲第三名,探花这里,他大喜过望,连忙往程府跑去。
陈氏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还和冯妈妈念叨,“陈墨怎么今日去了那么久,看榜哪里用的上这么长时间,别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冯妈妈也有些焦急,不过嘴上还是安慰道,“京城人多,陈墨一向稳重,兴许是阿愈嘱咐了他多瞧一些,这才回来的晚些,夫人别急。”
陈氏点点头,止不住的焦虑,手帕在她手里紧紧拧成一团,快要变成了麻花时,陈墨终于回府了。
他一路狂奔,到内院时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还急着和几人报喜,满院子只听着他断断续续不利索的说话声。
“老爷,夫人,少爷……”陈氏急的不行,程瑾父子俩也有些激动,六双眼睛齐齐盯着陈墨,一动不动,仿佛僵在了原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墨好不容易吐出下一句,“少爷中了!”
满院子的人都跟着活了过来,恭喜声一声接过一声,冯妈妈连忙叫了丫鬟给陈墨递水,好让他喝了喘匀了气,好具体讲讲。
“可看清了,少爷名次几何?”
陈墨三两口喝干了碗中的水,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又说,“小的先是从二甲最后的名次往前看,今科二甲录了四十五人,找到快十名的时候还没瞧见少爷,以为眼花了,又重新看了几遍,这才耽误些时间。”
程瑾和陈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看来,儿子的名次相当不错了。
陈墨看了看此时还不知情的众人,心中有些得意,准备一会儿欣赏他们震惊的表情,“小的又接着往前看,二甲前列仍然没有少爷,便想着少爷吩咐过,一甲三名也要记下来,所以想着先看前面,一会儿再回过头重新瞧一遍,今科的状元和榜眼分别是林远和周敏之,”
“那探花呢?”程修愈问道。
“探花、是少爷您啊!”
程修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书童,仿佛他在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陈氏也愣在了原地,还是程瑾最先回过神来,又问了陈墨一句,“可看清了?没有弄错。”
陈墨欢欢喜喜地应了,“老爷,千真万确,小的仔细看过了,一甲第三名,正是少爷。”
陈氏站了起来,激动地走向儿子,一时间又哭又笑,程修愈也渐渐回过神来,抱着母亲安慰起来。
“娘,这是喜事,”
陈氏擦了擦眼泪,“对,对,娘太高兴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她对一旁的桂兰吩咐道,“去,让人去国公府给阿季送个信,告诉她这个消息,不然该等得着急了,再让人去东街买挂鞭炮回来,一会在门口点了放。”
“院子里的人,今天统统赏一个月的月钱。”
围在院外等候的人都听见了夫人赏赐的话,一时间欢呼声,恭贺的声音不绝于耳。
程修愈高兴之余,还不忘多问几句,他叫了陈墨到一旁,问道,“可看见顾家公子的名字了?”
陈墨摇了摇头,“二甲的名字里没有顾少爷,小的看了您的名次,便赶着往回走了,三甲同进士的名字便没来得及看,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顾少爷。”
程修愈点点头,暗暗叹了口气。
国公府里,程季安起了个大早,用过饭后,一直心神不宁,每隔一小会儿便差人问了门房,有没有人送消息过来,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否定,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自己派人去看榜时,冬梅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
程季安腾地站了起来,“可有消息了?”
冬梅欣喜地点点头,“少爷中了!一甲第三名!”
程季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简直喜出望外,嘱咐了冬梅打赏了来报喜的小厮,欢天喜地回了屋,琢磨着送些什么东西给哥哥庆祝才好。
和程家人的喜庆比起来,顾府就有些低气压了。一大早,他们差了小厮去贡院外看榜,不过几个人将榜单前前后后瞧了许多遍,仍旧没有发现自家少爷的名字,只得小心翼翼地回府复命。
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可顾淮明自知这半年来,他心绪起伏,临近年关,更是没什么心情读书,他学问不算精进,此次没有得中,也在意料之中。
顾诚礼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儿子,没有说太多,十几二十岁便能高中的人,自然是少数,自家儿子在治学上已经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强上不少,此次下场,本就是让他历练为主,因此勉励道,“治学之事,向来不是一日之功,此次春闱,权当是历练自己,淮明你莫要郁结在心,应当吸取教训,为三年后的科举积累经验。”
顾淮明点点头,打起精神来回应父亲。
张幼明因为前些日子临近春闱,有些事情她不好同儿子说道,现下已然科考结束,有些事情自然应当提上日程了,她早在前些天便同自家老爷以及公公婆婆商议过了,不论此次儿子是否高中,他的婚事都得提上日程了,魏家前阵子还拐着弯地托人来问,她已经命人给了答复。
听到丫鬟来回话,得知自家夫君已经同儿子在书房议完了事情,她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将儿子叫来了花厅,准备同他说一说婚事,她下定决心,这次决计是不能再由着儿子的性子来了,他早些成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同他一道,没准才能定下心来,奋发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