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去找邱警官询问当年的案件情况了。”

袁晋小跑回来告知这一消息时，赵语止已经回到档案室门外。

“什么时候？”她平静地望着他。

“明天一早就出发。”袁晋解释，“邱胜警官现在不住在这里，他今年上半年搬去了晚枫市。”

赵语止目光一颤。

“几月份？”

“几月份？”袁晋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我问问林曜？”

赵语止摇摇头。

“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去。”片刻后，她开口，“毕竟我参与了小说的创作，我亲眼见过苏茗。”

·

邱胜的模样与赵语止想象的截然相反。他个头不高，一双眼睛很有神，盯着人看时仿佛能把人完全看透，身上还带着刑警的敏锐和谨慎。但他眉宇间皱纹很深，面容苍白瘦削，一看便知他思虑太重，身体不太好。

难怪林曜特意拿了许多补品来送给他。

赵语止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林曜。一路上，林曜异常沉默，见到师父后虽开口主动问候，但很快又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这次前来是打着看望邱胜的名义，三人进入他的住处落座后并未说明真正来意，反而是袁晋一直在与邱胜闲聊，东扯西扯，谈论的都是日常生活的话题。

只是袁晋的表情一直不太自然。

赵语止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悄悄观察邱胜的住处。

他的住处位于晚枫市的老城区内，邻居大多都是晚枫市本地的中老年人。

他如今独居，屋内东西整洁，家具都很老旧，电器很少，客厅里的电视机还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款式，足以体现这个房子的主人生活朴素简单。

赵语止已经得知邱胜的家乡并非这里，他从未在晚枫市工作过，这里也没有他的近亲属。

邱胜为何要在退休后搬来这里居住？

赵语止不想仅凭自己的直觉来下定论，她在默默观察邱胜。

坐在一旁的袁晋终于将话题勉强引到邱胜当年的工作上。

“当年的刑侦技术不比现在，像没有DNA检验技术，办案难度应该也大很多吧。”

邱胜早看出他们来是有案子想要问他，对方一直不表明来意，他也懒得戳穿。不过，看着袁晋绞尽脑汁想要把话题自然地引向案件，他终于点头：“自然，技术的进步让很多疑难案件有了重大突破，只是我们查案不能绝对依赖于科技。案件最开始侦办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等到了关键阶段，一定要由繁入简，抛开细枝末节和迷惑人的信息，抓住最关键的要素。”

袁晋表示受教，面上和缓，但心中焦急该如何自然地提出他想更深了解三十年前李功彻的案子。

他知道，李功彻的案子是邱胜职业生涯中不愿回忆的案件之一。当年警方调查这一案件虽有进展，但在还未逮捕凶手时对方已经自尽，只留下一封简短的自白信，并未说明她到底用了什么作案手法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毒杀李功彻。

警方只能匆匆结案，邱胜一直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事已至此，无力改变。

袁晋怕不小心碰到邱胜的糟糕记忆，惹得邱胜不开心，以后再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了。

没想到就在此时，邱胜看向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林曜，竟主动开口想要帮忙。

林曜是他的关门弟子，这小子性格不太好相处，不过做事还算认真。邱胜见他一直不说话，心想他恐怕是被难题困住，于是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为李庚易的那个案子发愁呢。”

林曜看向他，点头。

“师父知道？”

邱胜一笑：“新闻媒体都报道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感叹：“没想到远山家族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家族还真像是被诅咒了，现在恐怕没人敢继承家主之位。你们如果想了解远山家族的事，我确实可以和你们聊一聊。”

“不过——”他看向赵语止，目光锐利，“你们怎么带着嫌疑人一起来了？”

室内鸦雀无声。

袁晋的脸色由红转白，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憋出一句“她不是嫌疑人”。

林曜看向赵语止，似乎在等她自己解释。

赵语止盯着邱胜：“邱警官，我还一直没做自我介绍。你好，我的笔名是赵赵，我就是与苏茗合作写下那篇短篇小说的人。”

邱胜毫不意外，但他的脸色仍旧变得很难看。

“你们很大胆。”他评价道。

“邱警官读过那篇小说？”赵语止明知故问。

邱胜没有回答。

赵语止没有在意他冷下来的态度，告诉他：“后天中午远山家族会举行李庚易的葬礼。”

邱胜明白这话的意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跑不掉。”

他话说的坚定，可赵语止看出他目光中的迟疑。

“邱警官，三十年前的命案得到了那样的结果，恐怕不只是当年的刑侦技术有限，远山家族在那座城市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如今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关键时刻阻碍案件的调查。”

“对啊。”话题到了袁晋熟悉的部分，他着急补充道，“葬礼一旦结束，事情对远山家族来说就成了定局。凶手大概率就出自远山家族内部，无论是家族的成员还是庄园中的佣人杀害了李庚易，他们宁愿自己解决，不会再给警察插手的机会。”

邱胜皱眉，仍旧看着赵语止：“你们既然知道远山家族会愿意私下解决此事，就不该冒险让一个非警方人员调查此事。”

“苏茗被人杀害，我却还活着，”赵语止重复了之前她对方沛凝说过的话，“她死在晚枫市，有人代替她的身份误导我，我因此才会来到这里，我需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邱胜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

他看向林曜：“你想知道什么？”

“远山家族得罪的人太多，但能持续几十年敌对他们的人不会太多，我想知道——”

未等林曜说完，赵语止打断他的话：“我们想知道，我与苏茗写的那篇短篇小说，与当年真实的情况存在哪些差异？”

林曜皱眉，看了眼赵语止，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很明显，他的调查方向与赵语止产生了差别。

林曜决定先听听赵语止的疑问。

可邱胜没有正面回答赵语止的问题。

“你们应该专注于李庚易的命案，”他声音变得严厉，“不要让细枝末节偏移你们的注意力。当年李功彻的案件已经结案，就算还有别的情况，三十年已经过去，李庚易的案子不会与当年李功彻被杀案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