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谁是‘零’组的负责人?”一个声音插入安室透与风见裕也的争执。
安室透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翻起惊涛骇浪。虽然是在与自己真正的下属见面讨论案情,但并不代表他对周围的情况失去警惕,相反是更加提防,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组织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在这个人出声之前,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周边有人。
这是一位专业的职业女性。穿着女性职业西装,下装是紧身职业套裙,颜色也是死板的黑色,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睛,过肩的黑色秀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头,双手抱着几个蓝色文件夹,完美符合世人对职业女性的刻板印象。
更让安室透心惊的是,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知道“零”组,知道一个表面上并不存在的机构,而且在他和风见没有表明身份的情况下,直接将他们判定为了“零”组成员。医院人来人往,她怎么知道他们是公安的?
女人看一眼安室透,又看一眼风见裕也,再次开口:“我是来交接工作的,你们谁是负责人?”
安室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眼神示意风见不要说话,然后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
女人听后露出疑惑的表情,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你们的工作已经转交给我们了,请配合签字,谢谢。”
看来这个女人认定他们是公安了,难道真的是“同事”?安室透还是抱有怀疑,仍不打算正面回答:“我还是听不懂您的话,可否麻烦您先自我介绍一下?”
这次女人的表情转变为了苦恼。她皱了几下眉头,接着从西装口袋里找出一个手机,迅速拨打电话:“组长,‘零’组不愿意交出案子,怎么办?”
女人这句话把一直静默的风见裕也吓了一跳。风见裕也不想无缘无故被同事扣上一顶“违抗命令”的大帽子啊,但刚想辩解,却又被安室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开口。
女人站得有点远,两个人男人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女人时不时点头,嘴里“嗯嗯”两声。挂断电话后,女人看向他们。
女人抬起右臂,小手一挥,一队军警从她身后的走廊冲出,迅速包围安室透和风见裕也两人。同时,女人下达命令:“此二人冒充公安警察,试图妨碍公务,将他们抓起来。”
“是!”
“停!!!”风见裕也一看到军警手中的枪支就举起双手以示放弃抵抗,此时实在忍不住大喊道,“我是公安!为什么要抓我!我什么都没干!”哪有军警抓公安的道理啊!一旦传出去公安还要不要脸啊!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女人不理解风见裕也的行为。
“我……”风见裕也的目光不安地飘向安室透。
安室透一脸云淡风轻:“你是警察?”
女人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女人从后腰掏出一只枪,直接瞄准安室透的脑袋。
“嘭!”子弹擦过安室透耳边,削断了几根金发,狠狠嵌进他身后的墙壁里。同时,风见裕也焦急的吼声在空气中炸响:“降谷先生!”
女人收起枪支,不急不慢地走到安室透面前,递出怀中的文件夹:“请签字。”
安室透捂着右耳,双眼紧闭,内心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只能祈祷这群人不是组织专门设来对付他的局。
“我连你是谁、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给你签字。”安室透还在“挣扎”。任务目标变尸体的事是瞒不住组织的,所以他在计算了一下时间后将实情上报朗姆,可今天的事太突然又太诡异,他必须做好被组织怀疑的准备,只是刚刚风见没能沉住气……
“我不能透露。”女人宁肯开枪也不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我也不会签。”
“你可以先打开看看。”女人似乎退了一步。
安室透没动。
“好吧。”女人放弃了,接着转向风见裕也,“你跟我来。”然后又看向安室透,“至于你,严重妨碍公务、危害公共安全,就地枪决。”
风见裕也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降谷先生鞠躬尽瘁,为获取情报九死一生,结果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要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吗?!这是什么道理!愤怒冲刷着他的大脑,风见裕也一个箭步冲向女人,从女人背后钳制住她的四肢,将她按在墙上:“你究竟想干什么?!凭什么杀人?!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了理由。执行命令。”女人没有反抗风见裕也,即使脑袋被挤压到墙上,也依然冷静地下达指令。
“执行什么命令?!他是自己人!是公安!你要杀死自己的同事吗?!”风见裕也觉得自己手下的女人像个一意孤行的疯子,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那他为什么不说?”自始至终,除了微小的表情变化,女人就像一个机器人,说话的语气语调没有任何欺负。
“他……”风见裕也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暴露安室透卧底组织的任务。
安室透身边的军警已经举起手中的枪,准备执行命令。
突然,女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风见裕也,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什么?”风见裕也愣住了,话题怎么转到他身上了,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刚才可没说过自己叫什么。
女人示意军警放下枪,给三人留下谈话空间。
“你在询问案情,手里却没拿记录本,态度也是一脸谦恭。”女人完全不在意自己还被风见裕也按在墙上,待军警撤离后便说道。
安室透示意风见裕也放开女人:“你为什么要试探我的身份?”先是“抓捕”,再是“开枪警告”,接着“当场击毙”,一步一步极限施压,就是为了让风见暴露降谷零的公安身份,她想证明什么。
“五年了,除了诸伏景光死亡,你有什么贡献吗?”女人边整理衣物边说道。
“我一直在完成任务。”这个女人,居然在暗示他,快要失去公安内部的信任?
“不怀疑我是组织派来试探你的了?”女人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波动。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安室透凉凉地说道,不要指望被踩雷区的人有好脾气。再说,就刚刚风见的表现,他再掩饰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组长不信任你。”女人实话实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根据安室透的了解,除了“零”组,没有人知道他在组织卧底。
“跟你们一样,并不存在的部门。”女人说,“我叫晴鸥茉莉。”
“你们是内务省的?”安室透还没忘记之前的怀疑。
“它已经不存在了,‘内务省’只是个内部用语。”
安室透对晴鸥茉莉的回答不置可否,这个女人无论坦诚还是欺骗都没什么变化:“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你的上级告诉我们的,他希望我们办案时尽量不要波及到你。”女人说完,发现安室透还是不相信,又补充道,“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女人重新拿出手机打电话,待电话接通后打开外放,里面传来黑田兵卫的声音:“晴鸥小姐。”
“黑田理事官,您好。波本希望您能证明我们的身份。”女人看着安室透,“他不相信我们。”
“理事官,他们是谁?”安室透冷哼一声,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不料,黑田兵卫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波本,不要管这个案子,执行命令。”
“理事官……”安室透不理解,自己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他却连知道晴鸥茉莉是什么人的权利都没有吗。然而,没等他继续提问,晴鸥茉莉的手机响了,有别的电话进来。
晴鸥茉莉只说了句抱歉便挂断了和黑田兵卫的通讯,紧接着接听起新来的电话:“是,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参与吗……好,我知道了。”
收起电话,晴鸥茉莉看着安室透和风见裕也,正色道:“组长说,可以让‘零’组参与调查,但你们得听从我们的指挥。至于我们的身份,抱歉,你们的权限不够,我们和你们的直属机构也不同,请不要再问了。”
兜兜转转,还是不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人。安室透心头不安,要选择相信吗,一个可以随意调动特种警察部队的女人,真的不是组织的人吗……
“降谷先生,与其还在思考我们的身份,不如去解决一下组织的尾巴。”
组织派别人来医院了?安室透心下惊骇,不应该啊,难道朗姆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可他给组织的汇报应该没有问题啊……幸好警方将整层楼都封闭起来了,不然刚刚……
任由安室透思考组织行为的动机,晴鸥茉莉继续说道:“琴酒的保时捷就停在医院门口,谁进门都能看到,不然组长也不会怀疑你。”
安室透立刻走到可以看到医院大门方向的玻璃窗前,果然捕捉到那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356A,琴酒怎么来了。
“你们组长为什么要怀疑降谷先生?”风见裕也想了几遍,没能捋清其中逻辑。
“公安在明知道组织高级成员在场的情况下,通知另一个保密部门来医院交接工作,这就是我们组长的看法。”
“你们组长怀疑我在替组织设套,对吧。”安室透有点了解这位神秘组长的想法了,“真是个多疑的人啊。”
“组长的个性,就是小心翼翼且不厌其烦。”
“我要见你们组长。”安室透提出要求。
“恐怕不行,组长在休假,案件调查由我们的副组长负责。”晴鸥茉莉说。
安室透算是服了,只得无奈地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这都是什么同事啊,防自己人比防贼更甚,晴鸥茉莉言必称组长,结果人压根没上班,这是根本不把他和“零”组当回事吧,真相之路道阻且长啊。
安室透目送楼下的保时捷驶离医院。今天的发生的事像是一团乱麻,好几根不同颜色的麻线搅在一起,而他现在一个线头都没找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无从谈起。
既然现在榎本梓没有生命危险,安室透打算去楼下的停尸间看看死在那套房子里的五个陌生人,这是他们手上最大的线索。
楼下传来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不用问,肯定是琴酒干的,安室透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