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望月朔不出所料地感冒了。
“这个就要怪酒厂,谁让他们在我身上搞了那么多实验,搞得市面上流通的药物都对我没用了。”
晨光熹微,天气晴好,望月朔撑着自己因低烧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套上衣服,嘴巴里嘟嘟囔囔地数落着这场感冒拐了十七八个弯的“罪魁祸首”。
“阿嚏!”
纤细的青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对着全身镜检查了一遍着装后推门出了宿舍。
周一的早上没有晨训,却有着每周必开的晨间例会,全体学生必须正装出席。望月朔抵达操场的时候,五人组早已在鬼冢班的位置上站好。
“saku昨晚没睡好吗?”诸伏景光注视着望月朔站到自己的左侧,伸手指了指眼下的位置:“都有黑眼圈了。”
“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睡眠质量有点差。”望月朔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这样就能将黑眼圈揉消失似的:“黑眼圈很明显吗?”
倒也不是她编瞎话骗人,她确实做了一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后却完全不记得内容,只依稀记得梦中那混乱的紧迫感。
虽然黑眼圈的主因是因为发烧导致的身体不适,但做梦怎么也能担个次要责任。
“你戴着眼镜呢,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
诸伏景光微微摇了摇头。
那没事了。
见好友说黑眼圈不是很明显,望月朔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去纠结自己仪容仪表的问题,有些困倦地垂下眼皮等待着教官每周的例行演讲。
“saku!”
熟悉的声音自右前方响起,望月朔循声望去,正对上降谷零有些犹豫的目光。她歪着头似乎在等待对方说些什么,可转瞬之间耳边便响起了鬼冢教官那粗粝的大嗓门。
“鬼冢班都有!立正!”
教官下了命令,一个班的小崽子们自然半点也不敢违抗,迅速地按照教官的指令作出一系列动作,降谷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得不戛然而止,没能说出来的那句“你是不是生病了”也被迫咽回了肚子里。
晨间例会的演讲一如往常那样枯燥,望月朔听得昏昏欲睡,自然便也错过了鬼冢班其他同学们十分隐秘的眼神交流。
不过她很快便察觉了不对劲。
望月朔在这届警校生里看起来温温和和性格很好,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但朋友关系能称得上“亲密”的也就五人组那几个。因此当例会结束,班级里几个向来活跃的男生一股脑地凑到她身边,簇拥着她去食堂吃完了早饭,又簇拥着她走到了班级门口,就算是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该察觉这群臭小子有事瞒着她。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望月朔质疑的眼神一一扫过身边的几个男生,到底还是没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被远远隔开的五人组。
不过那几个人似乎被这群人提前打过了招呼,这会儿不是看天就是看地,没有一个主动对接她的眼神。
“望月同学别紧张嘛!这事儿你有经验!”
一个剃着毛寸的男同学“嘿嘿”笑了两声,似乎确认了教室里已经一切准备妥当,便一把拉开了教室的门,眼疾手快的伙同自己的同伙们将望月朔塞了进去。
“搞什么啊……”
教室里拉着百叶帘,从缝隙中透出来些许暧昧的晨光。望月朔被这群同学们一头雾水地推进教室,下一秒便发现桌子被人在教室中间挪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而空地上正燃着一圈摆成心形的香薰蜡烛。
香薰蜡烛的质量不是很好,味道有点呛。
望月朔有些尴尬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不是她没有看见蜡烛中间那位满脸写着羞涩的女生,实在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手足无措得连自己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
“望月君……我……”
蜡烛中间的女同学虽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脸蛋都涨得通红,但依旧十分勇敢地上前几步,来到望月朔身前一米远的位置,一双眼亮晶晶地望向那个容貌昳丽的高瘦青年。
“……我……我喜欢你!”
都说万事开头难,也许是最艰难的开头部分已经完成,女同学的神色似乎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话音也愈发流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开学前一天的联谊会上,你看出来我当时身体不舒服,就换走了我面前的酒杯,还单独给我点了一杯热饮。”
“望月君你是我们这届女生私下评选出来的校草,那天能坐在你身边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还那么细心地照顾我,我真的很感动。”
“这是我应该做的。”
望月朔干巴巴地应答。
随着女生的讲述,她也想起了当天的事情。那天她确实看出来身旁的女生身体不太舒服,就帮忙给她叫了杯热饮。
可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竟然让女生一颗芳心错误地落在了自己身上,甚至还在时隔三个多月后的现在串通了自己班上的男生谋划了这样一场大庭广众下的告白。
虽然教室里只有望月朔和女生两个人,可她坚信教室的前后门的门缝里此刻正塞满了人。
那群臭小子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劲爆的消息。
毕竟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这几个月下来,看着望月君你越来越优秀,我对你的喜欢也越来越没有办法遏制。我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努力一把,便私底下策划了这一场告白……”
望月朔闻言不由得悄悄地后退了半步。
这不对啊,妹子。
她有些苦涩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照顾她只是出于那一份同样来自女性的同病相怜——虽然她在酒厂被实验搞得已经没有了生理期这种东西,但在自己那久远的记忆中,还深刻地记着女性在生理期时各方各面的不方便。
“望月君!请收下这个!”
就在望月朔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怎样拒绝才能显得体面又不伤人心时,胸前的位置突然被人递过来了什么。
啊,熟悉的粉色信封,熟悉的香水纸的味道。
这不是和上回那个神秘组织骗她出去的情书包装一模一样吗?难道警察学校周边的信封信纸只有这一款有得卖吗?不然为什么会一模一样啊!
望月朔只觉得自己粉色情书PTSD都要犯了。
可这回送情书的确确实实是警校的女同学,隔壁女警班的笹原早苗,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组织谋夺性命的骗局。
她犹豫着又悄悄后退了半步,实在不知道这封情书该接还是该不接。
“你们这群臭小子都聚在走廊上干什么呢!”
上午上课前自由活动的时间并不算充裕,再加上鬼冢教官向来会提前几分钟抵达教室视察一下纪律,因此他一踏上这一层的走廊,就发现自己班的走廊上正密密麻麻地挤了几十号人。
鬼冢教官的大嗓门辨识度实在很高,刚刚还在满脸羞涩地表着白的女生在这炸雷一样的训斥声中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扑灭自己带来的蜡烛。
真是老天保佑!
望月朔暗自松了口气,也没有接那封情书,只迅速地帮笹原早苗收起了她的蜡烛。可教室中间的被挪走的桌子一时半会儿无法复原,满屋子飘散的香薰蜡烛的味道也没法瞬间清空,于是两个人只能稍显绝望地看着鬼冢教官扒拉开门口那一层又一层的学生冲进教室,然后瞪着眼睛冲她们大发雷霆。
“望月朔!你在干什么!”
鬼冢教官只是年纪大了,并不是傻,看着教室内没有归位的桌椅和空气中飘散的味道,还有女生那过分红润的脸色,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但他不管眼下到底是撞破了谁精心谋划的好事,他只知道眼瞅着只剩几分钟,授课的教师就要进来讲课。
然而整个班的学生没有一个做好学习的准备,都在那里上蹿下跳地看热闹。
这严重地违反了警校的秩序!
“望月朔!还有你!你是哪个班的!”
鬼冢教官气得眉毛倒竖,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噼里啪啦”地就将百叶窗全部拉开,又将教室的窗户全部大敞开散味道。
“女……女警二班……”
笹原早苗看起来快要哭了。
“教官,这件事是我做的,跟笹原同学没关系,您放她回去上课吧。”
望月朔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微微将笹原早苗挡在身后。然而鬼冢教官并不好糊弄,能在警校当教官的人各个都是人精,望月朔这样拙劣的谎言他不用思考都能戳破。
“逞英雄是吧?”鬼冢教官冷哼一声:“这招对我不管用,这小丫头的事我自然会联系她们班的教官,而你!望月朔!”
鬼冢教官的语气突然加重,望月朔的军姿不由得站得更标准了点。
“警校是让你们磨练自己提升能力和正义感的地方,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的!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下课后去打扫学校澡堂!没扫够一个月不许停!”
“是!”
望月朔苦着脸应下。
“还有你们!”
鬼冢教官又冲着门外鹌鹑一样站成几排的男生吼道:“别以为没你们的事儿了!中午给我绕着操场负重跑二十圈!跑不完不许吃饭!”
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白,最终以全班罚跑,望月朔打扫澡堂一个月落幕。
可这事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望月朔跟在五人组的后边跑着罚跑的不知道第多少圈,叹了不知道第多少次气。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嘛!
“saku,那女生怎么样?”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放慢速度退到了她身边,满脸八卦地用胳膊撞了撞她:“人家精心策划了一场告白,你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
望月朔难得地没有用她那一贯委婉的语气来回答问题,只冷漠地撇下两个字后便加快了脚步,几秒后便将五人组彻底甩在了身后。
“你说你惹他干嘛?”萩原研二眯着眼睛噗嗤噗嗤地笑:“那女生早不告白晚不告白,偏偏挑这么个紧促的时间段,还被鬼佬抓住罚了。”
诸伏景光闻言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被罚跑不冤,毕竟当时确实在走廊上聚集违反了纪律。可saku他对这事完全不知情,除了罚跑之外还被罚了扫一个月的澡堂,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一旁的伊达航满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不过鬼冢教官说了罚他打扫澡堂,又没说禁止别人帮忙。”降谷零目不斜视地跑着步,思绪却一直没有缺席这场对话:“要不我们下午下课后也去帮忙吧?六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快得多。”
“行啊,我没意见。”
伊达航最先应和。
“我也没有!”松田阵平不甘其后。
“同上!”
“我也一起。”
“什么一起?”
望月朔加速一圈回到五人组后边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几个人在争先恐后地决定着什么,思考了片刻,到底还是凑上去问了一句。
“呜哇!吓我一跳!”
萩原研二被望月朔突然从后边钻出来的脑袋吓得连脚步都踉跄了一下,随即便有些疑惑地往前方看了看,又扭头对上望月朔疑惑的眼神。
“你没看错,我们确实是被saku套圈了。”
旁边本来正匀速跑着的诸伏景光摇摇头吐出这句话,却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突然加速:“为了不继续被套圈,我就先跑一步咯!”
“喂!hiro你这家伙!”
一看身边的人突然加速,松田阵平那个家伙自然也不服输地拔腿就跑,比赛似的追了上去。
“很好!既然他们已经加速起来了,那我们也不能输!”伊达航似乎也被这两人的竞速感染了似的,兴致勃勃地振臂一呼:“我们来比赛吧!看谁能最先把这罚跑的二十圈跑完!”
“哦!!!”
余下的三人闻言顿时也加速从原地冲了出去,望月朔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十分不理解自己不过是一会儿没跟他们在一起,这群活力四射的男青年就又激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男生的思维真的好难懂。
望月朔叹了口气,却也不明就里地再次开始加速。
嗯,胜负欲的话……她也是有的。
罚跑比赛最后由望月朔以接近一圈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