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埃里克的讲述，怜奈的故事就显得轻松多了。

她的故事并不是严格按照时间发展来的，而是围绕着她相熟的一个个人，之间发生的一件件事。

两人所处的时间有一百多年的跨度，所以怜奈讲得很细致，以求对方能更好地理解。

埃里克就斜靠在她身前默默听着，几乎不提问。因为大多数疑问他刚在脑海里想一想，怜奈就会主动做出解释。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体验，埃里克想。他的每一个念想都会被人听到，并且立刻得到回应。

当然也有些问题是怜奈很难解释的。比如说直到讲完为止，埃里克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怜奈能和那么多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怜奈还能喜欢他。

对于这两个问题，怜奈都没有尝试进行更深的解释，这些都不是能够用语言描述清楚的。

所以她只是用手托着埃里克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然后在他残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

聊完这些后，怜奈就起身把自己的锗戒指戴回去了。戴完回头一看，埃里克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

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亲了，怎么不适应成这样……是因为离上次过去太久，不习惯了吗？

埃里克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失态了，默默走到被石化的威廉旁边，把被弃置在地上的面具捡回来戴上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被忽视了许久的三个石像。

“他们是死了吗？”

怜奈点了点头，石化的状态确实相当于死亡。

“是为了……埃里克吗？”

怜奈的肯定让埃里克心情有点复杂。他是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的，虽然在他们刚闯入时，埃里克想把他们置于死地，但知道怜奈的态度后他就不在意了。

可是怜奈毫无疑问比他正直得多，现在为了他做出这种事……埃里克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满心喜悦。

怜奈看着埃里克陷入沉思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确实是为了你。”然后故意拖延了几秒钟才补上下一句“不过他们明天就会恢复了，除了缺失这一天的记忆，其他没有任何影响。”

埃里克忽然有点失望。

“以后就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了，到了我那边一定不能做坏事，好吗？”

看到埃里克点头后，怜奈满意了。

然后她提出趁那三个石像都还没恢复，埃里克可以先和她出去散散步。

毕竟和她回家后，埃里克就不能再住地底了，现在先试一试，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要换一个时代生活了。

……

埃里克几乎不在白天出门，就算非得白天出门也要特意走在阴影里，远离人群。

但今天他和怜奈走在阳光下，手挽着手。

初春的阳光并不强烈，相反很温和，温和得让他无所适从。

但天知道他想象过多少次这种场景。地下室里的怪物也是有梦想的，他梦想着有一间地面上的普普通通的房子，周末能和相爱的人散步。

不对，他不能再称自己是怪物了。怜奈不喜欢他这样。

埃里克的步伐很小很轻，他无法停止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怕动作大了就会醒来。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不是梦，因为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就像针扎一般。

这样一来，埃里克反而没那么怀疑是梦了。带着恶意的揣测，是他最不陌生的东西之一。他也知道自己看上去高大阴沉、遮遮掩掩，与正常人的样子毫不相干。

若不是怜奈主动挽着他的胳膊，估计那些人就要怀疑她被埃里克胁迫了。当然那些人也只敢偷偷看着而不想惹事，连和埃里克对上视线都不敢。

埃里克在心里冷笑不止，但还是有些不舒服。没人喜欢被其他人这般打量。

怜奈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勾胳膊把埃里克挽得更紧了的。不仅如此，她还渐渐地把自己的气场给放出来了。

至此，刚才连对视都不敢的人们更是连看向俩人的方向都不了，纷纷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现在旁观者们不怀疑埃里克才是被胁迫的那个就不错了。

接下来的路途都很安静，就是有点太安静了。怜奈偏过头去瞧了瞧埃里克，他的反应就很不正常，比起不适应更像是有心事。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回到地宫里，埃里克才再次开口，他问了一个在怜奈意料之外的问题：

“怜奈你之前和我提过，你是会制造幻觉的对吧？”在得到了肯定后，他又接着问：“你能对我的脸使用幻术吗？”

“你确定吗？”怜奈又强调了一遍，幻术不能骗过埃里克自己和作为使用者的怜奈的眼睛，只能骗过他们之外的人。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埃里克自己习惯了，但不想怜奈在我身边时收到异样的目光。”埃里克有些低落。“刚才怜奈维护了埃里克，但自己却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不应该这样的。”

“……所以是因为别人的看法，而不是你自己想改变容貌？”

埃里克摇了摇头，他没那么介意自己的脸了，因为即使如此，怜奈还是会爱他。他还担心改变了脸，怜奈会不适应呢。

所以只要改变别人眼中的就够了，让他们不要把怜奈当做怪人就够了。

但这个想法被怜奈坚定地拒绝了。

“我本来就会被有些人当做怪人。然而我和自己的家人还有朋友们依旧相处得很好。这就够了。”

“你也一样，不管如何，我都会喜欢你。这不是强迫你做出改变或不要改变，我只是希望你做的决定都出于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怜奈的家人朋友介意我戴着面具……”想到这，埃里克又开始心绪不宁，尤其是想到怜奈的家人们，他们凭什么会同意她跟一个怪胎在一起呢？

“这你不用担心。”怜奈冲他笑了一下，“我的家人里，对你有意见的、没意见的，都不会因为你戴不戴面具就改变想法。至于朋友那边，我想好说辞了。”

“不说这个了，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想好了要给你疗伤的。先把上衣脱了，隔着衣服影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