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敢?我能把你绑起来。”丁六挤脸拧眉,快被赫延气出心脏病,好歹自己年轻时候背负了几条仇人性命,怎么身价到赫延眼里不值一文呢。
“绑上了我能逃脱。”赫延埋头往车内钻。
“我能抓回来。”丁六抛起绳索从身后套住赫延脖子,使劲往后拉。但他没有想到绳索落下根本没有碰到赫延的脖子,赫延反应迅速,手一举,拽住了。
“我能不落入你手里。”赫延双手摸着绳索,往前扯扯,圈儿变大了,手臂和脑袋能直接钻出来。
“谁知道呢?又没试过。”丁六拼劲往后拉。
“等着。”
“哎,草!”
赫延空出一只手朝丁六肚子砸一拳,丁六往后退了两步,双腿站着发颤,绳索被他没有控制住摔到地上,他没想到赫延双手空空竟然深藏不露,功力浑厚威猛,还阴险狡诈,不讲武德,说等着就是等一秒?!
“给你脸了,你竟然浪费时间,时间就是生命,生命就是金钱,行动越快,钱越多,开车。”赫延把双手揣兜里。
丁六憋气窝火还腹部难受,脸气绿了。
“我是那么在意钱的人吗?”
“难道不是?”
“我在意的是江湖救急、仗义相助!要不我替你去吧!”丁六说。
“你办不了。”赫延回头看了看丁六有没有被伤到。
“你要去找谁?”丁六杜绝浪费,捡起地上几十块钱的绳索。
“找一个讨厌我的人,你要去求他,他可能派你来整我。”赫延推测,“我跟你关系一般,你会为了救谈迟而选择害我,当然你可能不愿意,他会逼迫你。”
“他是谁?”丁六困惑。
“龙总,听说过吗?谈迟在视点未来养的小情人,听说床上技术已经登堂入室了。”赫延皱着眉,钻进车内,优雅落座。
丁六愣了愣,深深拧眉:“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风雨?我一点不知道。谈迟找了个你这么个能打的男妖精,我都感觉意外,我以为他要找得找个女人,烈焰红唇波浪卷,深沟高垒大屁股,爬谈迟腿上到处是诱惑的那种。”
“他才是妖精!勾引人的妖精!盘丝洞里恶心人的黑蜘蛛!”赫延听见丁六描述画面,将那女的换成阿龙,皱眉皱得愈发深,更恶心了。
“嘿!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丁六愁个老脸,心说这倒霉事万一是真的,那赫延确实应该生气,他哄哄孩子,“对,谈迟才是妖精!我是天师府收妖精的丁道长!”
赫延不再搭腔,等着丁六坐上驾驶座驱车前往勒马听风街。
喝了酒的缘故,赫延的脑袋有些晕,脸颊开始变得绯红。
他发力地抚摸脑袋,闭上眼睛,四周一片混沌,不知不觉就扎入了勒马听风街的茫茫人流里。
寒风呼呼地吹拂,所有人的面目好像都是模糊的、不真实的。
丁六沿街搀扶起走路容易歪斜,快歪到了别人身上的赫延,说:“回去吧?”
“不,”赫延揉了揉脑门儿,猛扑到旁边餐车前,低声道:“我要吃冰草莓,叔叔,我至少要买一份。”
丁六听往常板着脸的赫延竟然甜腻腻的叫叔叔,心想兜里没剩几两钱也得必须买,他跟摊主讨价还价,买了两碗草莓麻薯冰哄孩子。
买了递给他,他冷着脸不要,丁六烦心,强塞到他手中一碗:“客气啥呢!学我乐乐。”
赫延裂开嘴唇软肉,笑嘻嘻一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把丁六听乐了,丁六叉着腰装英雄,继续教他哈哈大笑。
赫延觉得丁六笑得颠狂,笑得夸张,笑得感人肺腑,说不定有人割了丁六的丑脸安装上,那具乱扭的身体是别人的。赫延端着一碗真正的丁叔叔给买的草莓礼物,跑了,去找绑架了人会做换脸手术的骗子。
走到一地儿,见到五个酷酷的人,但没有他酷,中间走前面那个最高的男人长得像谈迟。
赫延停下不走了,脚底踏步强撑着站稳,语速慢悠悠地说:“我要找哥哥。”
烈焰红唇波浪卷,连体黑裙,脚穿黑靴,另外还穿了件棕色皮草马甲的女警,化名方西雅,笑说:“赫延,好巧哎!你还差我一只兔子!张序初,快看,这不你老婆吗?”
化名为张序初的谈迟早看见了,一副打量老熟人的奸诈表情。
怀疑似的摸了摸下巴,想着该说点什么。
赫延出门喝酒了,好像还醉了,睡一觉醒来应该当作梦,不会记得吧?
但是赫延充满细雨情丝的目光盯着他哎。
全街上的人他只看他哎。
有无数道幸福之光投到了他全身哎。
昏橙的光影缓缓流动,勾勒成一条夜色的河,流淌在勒马听风街。人如潮涌,霓虹炫目,赫延站在远处,面色镇静,貌似又酒醒了,清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边。
谈迟慢慢走过去了。仿佛带了一身的艰辛和沉重。
赫延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见鬼了,一定是做梦呢。他再掐了一下指腹,酒几乎彻底清醒了。
但当他原地不动,眼睛也不眨,谈迟走上前轻轻地盗走了草莓碗,随手扔给身后的人,牵住他的两只手嘘寒问暖,顺带责怪,赫延脑袋才又灵活地运转起来,确定了。
“天冷,别吃凉的了,给她吃,让她去拉肚子去吧。”
“怎么这么晚出来玩?不知道危险吗?”
“谁带你来的?你跟谁来的?看我知道了不呼死他!五分钟后回去吧。”
一字一句响在赫延深红的耳廓,赫延双手手背青筋凸起,紧紧抓住谈迟的手腕:“你出来了?没事了?”
谈迟实话说:“没有。”
“……要走吗?”
“……嗯。”
“……”
不管怎么样,赫延感到一丝惊喜。
暂时忽略掉谈迟的坏爹批评教育。
谈迟脱了自己两天没洗的黑外套,打算给他披上。
“唉,”赫延愁着脸叹气,猛推开脏衣服,“我嫌臭,不穿。”
“……嫌弃我什么?都一大把年纪了!学会自己出来逛了,谁教你的?”谈迟都快忍不住笑。
“你才一大把年纪!人老珠黄,两鬓斑白的臭妖精,发奋图强强到了顶了也比不上我自小站在山峰独孤求败,除了我谁还要你?”
赫延始终是一个理性的人,即使世界混沌,即使疾病缠身,即使面临困境,即使在酒精麻痹的情况下,依然能拒绝任何人PUA,CPU。
谈迟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暖,像冬季的黑石内层开出了漫山遍野的春季的暖花儿。
两个人显然一副老夫和老夫的样子,好像这么久的分别没有影响感情,反而增添了一些偶然相逢的愉快。
丁六看见谈迟,傻眼了,走过来,愣在了赫延身畔。
“他今晚带你过来的?有没有欺负你?要不要我揍他一顿?”谈迟温声问赫延。
“要。”赫延说了一个字,支开他。
既然赫延受了委屈,下令要揍人,谈迟一拳便朝丁六的老脸呼过去了,快得都没有让身边的人看清。
丁六捂着伤脸,飞快地跑:“打我干什么?你出来了?”
妥妥的一个心理惊喜和震惊的大冤种。
谈迟跟着丁六跑,抬腿踹他屁股。他是真想揍,因为丁六带赫延三更半夜出门,这些天锦西全城戒备,不安全,还让他穿这么少,吃这么凉的,不拦着点。
而赫延的眼眸谨慎犀利,紧盯后面四位乔装打扮的警察,质问的同时不忘蛐蛐:“你们带一个精神疾病患者,还是脑残的人出来要做什么?去求医?”
“眼线。”其中一个穿花衬衫的墨镜男警,化名曲东凌,酷酷地说。
“要做什么任务?跟谈迟有什么关系?”
“哟,任务可多了,”曲东凌环抱双臂,手里拿了公文包,刺儿头的大款似的,“要先去监视一个即将到达的可疑包裹,收件地址是一个废弃工厂,我们要利用工厂内的监控设备,将毒贩的交易过程实时传递给警方……”
“……”
“……”
“……”
机密的话警察不说,说的这些也不一定是真的,可能瞎编乱造,能在人群里礼貌打声招呼,是看在赫延是谈迟男朋友的份上,总归交流起来比跟谈迟省心,谈迟那狗东西说的话直接能让你追过去栽臭水沟里。
四个警察分别化名南扶云、北辰见、曲东凌、方西雅,赫延看他们是年轻的鬼人精儿。也有点憨!刚出道的似的!谈迟走在中间倒像是他们的行动组大队长!
谈迟揍完丁六泄愤,追跑去问赫延大晚上要去干什么,赫延说随便逛逛,他不想把组织各方面力量的事情说出来,显得自己千辛万苦多不容易似的,另外警察也在这里听着,知道了万一对谈迟不利呢。
丁六抱着谈迟留下的暖衣,走过来插嘴:“去见龙总,找人合伙救你啊,你不知道,赫延为了救你,黑眼圈天天在脸上挂着。”
“龙总?龙越台?”谈迟瞅了瞅赫延的眼睛,整张脸都显示疲惫态,缺乏睡眠。
“对,就是你公司跟你相好的,床上功夫特别了得的那个,赫延可能会跟小三干仗,我打算跟着他帮帮忙,真要打起来,我能帮着搬搬东西,清理现场。”丁六憨实认真又紧张,显得这件事待会儿非发生不可。
“喝酒了,你刚去见了宋辞也?他带着你喝的?”谈迟心说这顶脏帽子谁给我扣的?视点未来里的人,据他目前为止所知,赫延就认识一个宋辞也,估计那棒槌嘴上说话没把门的。
“没有,我自愿喝的,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赫延有些生气。
“说得清楚一点,矛盾就解开了,我帮你试探他外面有没有人。”丁六小声说,“叔站你这边的。
赫延一语点明:“你挨打了才站我这边的吧!”
丁六瞪大双目:“冤枉,我就是站你这边的!”
路边不适合掏心掏肺,谈迟依然捂着赫延的双手连忙解释,说没有的事,他跟阿龙八字不合,是敌非友,再等等他,一定把那个人踢出去,说着说着要跪下。他心里的热乎劲儿全都是因为一个赫延,赫延听他当着外人面说感情问题,非常尴尬,瞬间原谅了他,“好了,我相信你,起来。”
警察戴着亮眼的手表掐时间点,刚好五分钟,说:“该走了。”
赫延不得已跟谈迟告别。
谈迟像梦里落花晃着影子飞逝出现,又像一块煞气黑石被身后四名警察合力推走。
赫延眼眶被巨大的惆怅塞满,润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