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得欢,御花园搭了个台,谢凌和沈儇在凉亭处坐着,服饰各异的人听诏至此。
那尸体被盖上白布躺在架子上,正被两位太监抬走,梁国太子掀开那白布一角,众人都不约而同后退,有的是嫌弃、有的是沉思,能在秦王宫发生这等事,那人算是藐视了秦王。
雨中站着璃国太子、南蛮王子、吴国公主、梁国太子和越国太子,大大小小的伞檐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沈易左看右看,问:“景国公主景似怎的还未到?”
太监总管上前道:“这尸体便是景国公主。”
“什么?!”众人一惊。
吴国公主害怕地说:“她、她…怎会死的这般模样,这也太邪乎了。”
沈儇心里沉了沉,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些不相信巫术能厉害到这等地步,难道连景国公主出发的时间、路程时间和几时到秦宫也能算这么准,然后完全避开让她准确死在皇宫?
但沈儇也不得不信,毕竟他要是对众人说自己是谢凌,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沈易有模有样的询问:“难道是水里有毒?”
众人:……
谢凌道:“诸位无需猜测,我已让人进行调查,叫你们来是让你们各自,本王不信巫邪之术,景似的死因各位都有嫌疑,你们自我防范好。”
“是。”
几个太监上前:“烦请各位皇子公主说一下,昨日傍晚至今日寅时你们都在哪,做了什么,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沈儇心里盘算着,景似死亡时间是昨晚,奇怪的动静……难道是咒语发作会让人发出奇怪的声音?
沈易先道:“昨日我早早睡着了,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我的仆人可以作证。”
他一边说,旁边的小厮一边记录着。
“大概是什么时辰睡的?”
“戌时。”
吴国公主道:“我昨日胃口不好,来了御花园散步,那个时候确实已经天黑了,但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说着似乎越说越后怕。
剩下的王子和太子也都是同样的,连门都没出,且都有秦宫人作证,听起来毫无问题。
这下就奇怪了。
沈儇问:“公公,她是因何而死?”
一位年长的太监道:“我们检验时,发现她手腕上有一道指痕,奇怪的是,除此之外没有外伤,所以我们怀疑或许是被下毒,可查了她的吃食,食材并无问题。”
“指痕?”谢凌问:“她与何人起了争执?”
一直在角落哭泣的奴婢被问,啜泣道:“公主不爱说话,从小如此,怎会与人起争执……”
“你一直陪在你主子身边,竟什么都不知?”谢凌有些不耐烦,查了这么久没半点进展,让他有些急躁。
人来到秦国就死了,还查不到凶手,不仅打了秦国的脸,还制造了恐慌。
“奴婢昨日一直陪着公主,直到旁晚公主吃完饭说想出门散心,不让奴婢跟着,谁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半夜没回来,你也不去找找,你这奴婢怎得满口谎言?”吴国公主听不下去,出口质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日十分的困,就睡着了。”
谢凌吩咐:“来人,去把这奴才的吃穿检查一遍。”
谢凌沉思片刻。对着他们道:“手腕那处伤应与死亡无关,你们昨晚谁与她见面了最好先交代,以免本王误判。”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有人撒谎。
昨晚定时有人见了她,甚至不欢而散。
宫人来报,言语带喜:“殿下,我们查出这奴婢喝的茶水里放了迷药。”
轰——
紫电像刀似的劈下来,众人的影子照在朱红的墙面,诡异的很,天空顿时被乌云席卷,人们视野昏暗起来。
沈儇瑟瑟发抖地躲进谢凌怀里,被抱住,小声问谢凌:“沈易怎么比我还害怕。”
谢凌看过去,对方脸色已是惨白,叫住他:“沈易。”
“啊!”沈易吓的大叫一声,他身边的人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一跳,“你干嘛啊!”
沈易回过神,苦着脸说:“我、我……”
沈儇音量提高:“你说,她死的这般惨,会不会冤魂索命来啊?”
谢凌啧一声,低声安慰:“你怎么还信这些,害怕?”
谢凌也害怕,他害怕这人继续为非作歹加害于沈儇,于是将他搂的更紧,“我会查出来的,这几天你别离开我身边。”
“怕。”沈儇露出一丝“妖艳贱货”的笑,“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比如这雷,说不定是她在惨叫呢。”
几人被这句猜想吓出鸡皮疙瘩,南蛮的王子道:“别、别说了,这雷声怎么越来越大了。”
又一声,沈易瞬间被吓的失神,颤声交代:“我、我说!太师,我昨天见过景国公主,也是我给她婢女下的药。”
突如其来的交代所有人都蒙了,沈易僵硬的笑着,比哭还难看,“可我没杀她!我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天黑前遇见的她,那时候正要去用膳,我想邀请她一起,但被拒绝了,于是我们拉扯一番……”
“于是你想给她下药,结果被她婢女喝了。”越太子嘲道:“用膳之后直接睡觉是吧?”
沈易鳖着脸:“我,确实,是我混蛋,但我真的没有下毒杀害她,最多只是伤了她而已,我发誓。”
豆大的雨滴敲在地上越来越响,伞面像是被雪球砸,谢凌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事再议,散了吧。”
“恭送太师。”
*
谢凌放下伞,好奇地瞧着沈儇:“你冥思苦想什么呢?”
沈儇道:“我觉得这件事很怪异。”
谢凌手指挑起他下巴,“我看看,把你愁坏没有。”
“我认真的。”
“我知道。”谢凌牵着他进屋,“这件事差不多有眉目了,沈易色胆包天想对她做点什么没成功,就想着把人迷晕,等药效时间到了发现景似没在只有个婢女,接下来有三种可能,一是他跟上去目睹了景似的死。二是他没跟上去,景似遇害,至于她是被什么人死以什么手法,我也想不通。三是景国自导自演,当然这个概率很小。”
外头天还阴着,屋内不得不点蜡烛,呼啸的风吹的烛火左右摇晃,像是在欢快的跳舞。
“你记得关于那公主的传闻吗?”沈儇握住他的手,“就是你书房那本《巫》。”
“不记得,有这本吗?”谢凌笑道:“你倒是成日猎奇。”
沈儇却僵住,“你、你怎会不知道,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他是谢凌的时候就看过,怎么现在“我”会不知道?
谢凌见他脸色不好,正色道:“怎么了,我确实没见过,也可能是忘了。”
砰——
一阵狂风猛然将门吹开,门碰到墙上发出巨响。
谢凌走过去把门关紧上了锁,回来见沈儇仍是一脸惨白,伸手捧起他的脸:“到底怎么了,今天吓坏了?”
沈儇心跳的快,可能经历过诅咒的可怕,也可能是被今日氛围感染,只觉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深不见底。
“没事,只是想到那个传闻,一时间吓到了。”
谢凌这才想起问:“你说关于景国公主那个,什么传闻。”
沈儇紧盯着他,言语缓慢:“景国巫婆地位很高,能占测到未来许多事,次次都很准。”
“这个我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景似是怎么变傻的吗?”
谢凌有兴趣:“不是天生的?”
沈儇心直往下沉,这个故事“他”从前不仅知道,还同谢元讲过,教导他:“不要信这些鬼神之说,他们已经荒谬到用童男童女来祭祀巫婆,简直有违天道,有违人伦。”
可是后来他亲眼见到那个女人和她携带的可怕诅咒,三观碎裂。
沈儇轻扯唇,苦笑:“不是天生的,是她母妃被巫婆预测出有她会给景过带来大祸,所以将那妃子活烹了。”
“什么。”谢凌皱眉:“这般荒谬?”
沈儇:“是,而她女儿亲眼目睹,那时候才十几岁,那夜发了高热差点救不回来,自此她就变得痴傻了。”
谢凌忽然抱住他,一下下轻抚着。
沈儇问:“我又不怕,你做什么?”
“本王怕。”谢凌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哄小孩似的哄他,不禁凝噎:“我又不是谢元。”
“大胆,你敢叫陛下名讳。”谢凌嘴上呵斥,手依然很轻。
沈儇自知出口快了,也装没听见。
二人就这样抱了很久,沈儇对未知的恐惧才终于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