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阳送回青山时刚下午两点，青山里也才刚开始上班。小阳回来后也不回护工那里，就一直赖在社教室不走，钟燕飞倒也没强行把他送回去。一开始孤音还以为小阳是想跟钟燕飞一起待着，但后来她发现小阳赖着的是她——下午无论孤音去到那里，小阳都像尾巴一样在她后面跟着，连她去卫生间也要跟到门口，然后一个人出奇安静地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想到小阳不久后马上要离开，孤音也就没有立马把他送回去，直到快到下班的时候，她陪小阳吃完晚饭，才把他送回到宿舍那边。
“小阳，姐姐要下班了，明天再陪你玩。”临走前，孤音蹲下来对小阳说。
“不要。”
“小阳乖，明天姐姐早点过来。”
孤音看小阳半天没说话，便缓缓起身，然后就听到了小阳的质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姐姐一直都很喜欢小阳。”
“真的？”
“嗯。”
小阳紧紧地盯着孤音的眼睛，强忍着泪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笑着问：“今天我给姐姐讲故事吧？你是不是还没听过我讲的故事？”
“一定要今天吗？”
“嗯嗯，就一下下。”
“好吧。”
“哥哥也一起。”小阳看着从后面宿舍楼里走过来的钟燕飞说。
钟燕飞走近，摸了摸小阳的头，然后严肃地说：“小阳今天闯祸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阳伸出两手的食指，愧疚地轻点，然后抱着钟燕飞的大腿说，“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去岚姐那里。”
“真的只是讲故事？”钟燕飞一脸看穿的表情问小阳。
“真的 ，真的。”小阳躲闪着眼神，一手拉着钟燕飞，一手拉着孤音，拽着两人往职工公寓方向走。
小阳一进房间似乎就忘了答应要讲故事的事，径直跑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然后就拿起茶几上的零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岚姐的公寓跟厉泊明的是一样的格局，岚姐自从搬出去后就不常住这里，只是里面还放了些她的东西，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钟燕飞在住，虽然他住的时间也不多，但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因为小朋友经常来的缘故，零食也从没断过。
“小阳，你不是说要给我们讲故事的吗？”钟燕飞抢过小阳手里的薯片，故意闹着他玩。
“知道了，薯片还我。”
“我就算了，今天给姐姐讲一个？好好讲。”
“行吧。”
小阳说完站了起来，让钟燕飞和孤音坐到沙发上，然后从客厅角落里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到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手里拿了一个大糖果盒，“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然后讲道：
“大家好，这里是三国讲堂第一期。今天咱们来分享三国是怎么来的。首先呢，三国是来自于清朝的王莽叛变，接着玉林风起，一群御林军打败了王莽，接着成立了东汉，但是呢，东汉成立了几年就灭绝了，分成了三个国家，三国又名蜀、魏、吴，三个国家为什么没有第四个国家呢？这是因为王莽的新朝还没有建立新国就有了这一概念，其中司马懿统治三国后，晋朝是怎么灭绝的，当然是南北朝覆灭喽。好，这里是三国讲堂，到此为止。”
小阳敷衍地讲完，便夺过了钟燕飞手里的薯片，继续看起了电视。
“听懂了吗？”钟燕飞笑着问孤音。
“不知道，之前上学学的那些早忘了。”
“你最近还好吗？”
“一直都挺好的。”
“你忘了你上次哭的时候我也在。”
“哦。”孤音希望那天她是喝了点酒，这样她就可以直接说自己喝断片了，现在她很想让钟燕飞不再提那件事，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的理由，想了想便直接说，“最近有些胡思乱想，可能是吃了些安神药产生的副作用。”
“你还在吃吗？”
“没有。”孤音摇了摇头，“扔了。”
“那还失眠吗？”
“也没有，最近反而有些嗜睡。”
“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想找人聊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我记下了，谢谢。”虽然现在跟钟燕飞已经有些熟络起来，但面对别人真诚的关心，孤音还是有些不自在，“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陪着小阳吧。”
孤音说着起身往门口那边走，但似乎事与愿违，小阳听到动静后也跟了过来，抱着孤音的大腿不让她走，孤音只能求助地看着钟燕飞，但他只是撇撇嘴、摊了摊手，表现得好像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最后她被小阳重新拉着坐了回去，小阳顺势又把头放到了她的腿上，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钟燕飞也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陪着小阳一起看。
电视机里放的是纪录片，一开始孤音只是当作打发时间随意地看着，不过到后面也慢慢地起了兴致，结果等到播放结束的时候，她一低头才发现小阳半张着嘴，均匀地吐着呼吸，居然已经睡着了。
“小阳睡着了。”孤音对钟燕飞说。
钟燕飞起身走到小阳身边看了一眼说：“他白天精力旺盛，晚上入睡得很快。”
“那把他送回去吧。”
“没事，就睡这里吧，现在宿舍那边正是闹腾的时候，明天早上我再把他送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
孤音半起身打算把小阳交给钟燕飞，但小阳的两个胳膊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她刚动一下，小阳就开始哭嚷着“不要走”。经过一番折腾，孤音感觉自己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我把他抱到床上去吧？”孤音问钟燕飞。
“你抱得动吗？”
“试试吧，不然怎么办？”
孤音在钟燕飞的帮助下，以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把小阳放到了床上，放下的瞬间她感觉胳膊有种抽筋般的疼痛，还没来得及伸展一下，她的右手就被小阳的两只手牢牢地握住了。
“怎么办？”孤音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没趁着放下的空隙赶快脱身，她无助地问钟燕飞。
“要不你今晚留下来吧？明天是星期天，岚姐平时很少住这里，几乎不来。”
“小阳中间醒了怎么办？”
“或者你再等等，等他睡熟了再说。”
“能行吗？”
“试试吧。”
中间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一直折腾到十点。
“要不你晚上睡这儿吧，我睡外面沙发。”
“小阳晚上会起夜吗？”
“有时候会。”
“那他会犯臆怔吗？”
“呃，会。”钟燕飞无奈地挠挠头。
“那怎么办？”
“到时候你叫我就行。”
“你能听到吗？”
“那你用电话打给我？”
“你确定电话你能听到？”
“这个，应该可以吧。”
孤音虽然没见过小阳半夜睡臆怔的时候，但见过孤煦半夜起夜犯臆怔，那是一种不清晰的无意识状态，除了单纯的闹情绪以外没有任何理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温和的孤煦都那样，何况是小阳？孤音不确定她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但她估计自己可能会因为担心而失眠一整晚，再加上最近睡得又足。
“要不你睡小阳的另一边？”孤音指着床的那边说。
“你就这么担心吗？”钟燕飞看着孤音紧张的样子，调侃着问。
“今天担心了一整天，现在脑子还是紧张的。”
“你不介意跟男生睡一起？”
“我认床 ，估计也睡不了多久。”
“好，你没问题的话。”
“嗯嗯。”
晚上，孤音不知道小阳半夜有没有醒来，因为她睡得出奇的安稳。第二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岚姐的公寓里，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但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她一扭头，看到了躺在旁边的两个人，这是她近几年来第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窗外晨光微熹。
小阳没有枕着枕头睡，而是把身子一直往下缩到了床的正中间，以至于她和钟燕飞现在近得只剩下十多厘米的距离。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钟燕飞的脸——眉毛像是经过修理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睫毛看起来很长，鼻子直挺，英俊中透着秀气，嘴唇微抿，微微透着粉红色的光泽。她突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和满足感。
直到从那双嘴唇中间吐出一个“早”字，她才发现那人正用惺忪的睡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神朦胧中微微透着诱惑。
“早……你，头发好像长长了。”孤音说完尴尬地坐了起来，她昨天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
她匆匆从床上起来，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了门口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想起钟燕飞说岚姐不常来这里，便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口，握着门把手，几乎和外面的人同时打开了门，在看到岚姐的一刹那，她没来由地一下子心虚了起来。
“孤音，你怎么在这里？”岚姐看到孤音，同样吃惊地问。
“昨晚在这陪着小阳。”
“哦，你和燕飞最近多陪陪他吧，小阳就粘你俩。我来拿下纱巾，今天去野餐，那个配我袍子的纱巾怎么都找不到了，应该是放在这里。”岚姐边说边往房间里走，刚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客厅里拿着牙刷正在刷牙的钟燕飞，不由地愣住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