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的出丑并非毫无作用,倒霉鬼那句接腔将事件往更好笑的方向推进。
在第一个人牵头笑出来引出一片欢乐海洋的时候,属于学生的元气与活力也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
蚊香眼起身承担了搬运的任务,实际慕明晓的本意是自己来的,但刚表达出一点倾向就被前者拒绝了。
这个上个副本才与他认识,互相没说过两句话的队友望来的眼睛亮亮的,如在拜神:“你是领头羊,是很重要的人,这种体力活交给我就好。”
“是啊是啊,你不是容易过敏吗,歇歇。”
倒霉鬼帮腔一句,更加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白语婕接口道:“真是惭愧,我说是有资历,只是白出了几个小时苦力,还要你来拯救。我刚刚想领队身上没出汗,应该没受什么罪,但不用猜都知道,找到记忆碎片绝不轻松。能帮你的,就让我们来吧。”
额……貌似没有,真理在手,他戏演得很爽。
慕明晓刚欲张口解释,一旁的言纪却坦然帮他认下来:“没错,就是这样,领队刚完成任务,急急忙忙就让破关……阿翼送我们过来了,他本身体质特殊,你们如果不能在情报上搭把手,至少不要让他多出力。”
这话非常不客气,但众人在这一时刻竟同时摒弃了回怼的念头,以整齐的点头作为回应。
并为他们的领队那英明神武人美心善的前缀最开头,又加了一个四字词语:精致脆弱。
陡然拥有美人灯头衔的慕明晓:?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世界没有时间限制这个东西,但书记谈话不可能永无止境。
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但几次的费心解释,得到的全是大同小异的结果,久而久之的慕明晓也摆烂了,只在嘴角的微笑上挂着“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还是向宇心思活络些,思忖片刻给了个主意:“我们传送到这里就被关了禁闭,所得情报甚少,领队顶着一个书记的身份和视察的名头,村民也不太可能自揭短处——我们刚刚就被隐晦警告过。目前看来,正面手段已经不管用了,得启动一些歪点子了。”
“怎么说?”
“我就说,你询问村子的近况,有人不慎说漏嘴,谈及村子里住着很多孤寡老人,住的偏,收入得不到保证,平时也没人关心。你听后心焦不已,打算一家家拜访。”向宇慢慢道,“这样虽然有些泼脏水的意思,但有两个好处。”
“一,占据了主动权,二,反驳是需要证据的,他们想要否认这个谎言,就要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来。”
“说根本没有,你是不可能信的,那么被逼无奈之下,他们吐出一些情节较轻的,不至于上纲上线的问题或者情报增强说服力,就很理所当然了……当然,领队要是觉得不厚道,或者有人觉得不好,我们另想办法就是。”
向宇的意思很简单,拆屋效应。
你上来说想开天窗,没人同意,但你如果想要拆屋子,那么大家就会统一改口,同意加窗。
慕明晓眼睛一亮:“很好的主意向宇,你好聪明。我没有什么意见,能快些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也七嘴八舌表达了自己的认可,慕明晓继续道:“我反而要感谢你们,甘愿做这个吃力不讨喜的人。”
“一点过往经验,你们认同就好。”向宇说着,脸上爬上一抹班长标配的风霜中的笑。
“我也有一个建议,我们叫个人离开这间屋子,那些村民或者干部肯定没有走远,有人出来,他们肯定会来问谈了什么,这时候就放出口风去。
“如果他们面无异色,毫不心虚,说明方向不对,回来再做调整。要是立刻神色大变,急到不行,那就代表我们赌对了,后续的谈判,就更有底气。”
慕明晓大脑飞速运转,立刻给出来更精准的方案,引得大家一致赞同。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去当这个告密者了。
向宇是建议的提出者,人也出力不少,不能逮着他一个人薅。
言纪,虽然在座就没几个看他顺眼的,但现在他有一层秘书光环动不得,并且这个人还要懂一点谈判技巧和微表情,这样才能准确拿捏村民情绪,让他……他们是试探,并不想玩火。
有只手举起来,是麻花辫汤汤,白语婕的组员。
她表情有些怯怯,但还是张开了嘴:“领队。”
她喊出这个已经被所有人承认的称呼,刚开始有些生涩,接下去的言语却无比流畅:“我去吧,我先前在何三叔那里立了个没用只会捣乱的人设……可能不是人设,但由我出面当这个大嘴巴,更有说服力。”
她的理由充分,慕明晓没有拒绝的道理:“好,不过你要小心,如果他们情绪激动,说了些什么不好的,就立刻跑回来,不用顾及其他。”
“放心吧领队。”汤汤说,“我在这方面经验还挺丰富的……虽说是纸上谈兵,但也是经验。”
她的脸上也闪现一抹与向宇同款的沧桑,再没说别的,开门出去了。
慕明晓透过窗户望去,果见她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被几个村民拦住。
“感觉这样还是不太够啊。”
倒霉鬼摸了摸下巴:“戏得演到位,我们闹出点动静如何?就当是领队,书记你听闻后很生气,把气势摆出来,也好让他们自乱阵脚。”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办法,但……
“我不会。”慕明晓说。前面几次的冷脸和怼人都建立在对方率先冒犯他的基础上。
现在一屋子都是喊着领队围着他打转的同学,冲这群人发脾气,哪怕是演戏,他也感到一阵紧张和无所适从。
“大领导讲究不动如山,要不言纪你上呗,这种场合不最适合你?”
白语婕贴心地建议,牵动其他人连连赞同,势要把混子的头衔缝在他身上。
换做从前言纪通通当做赞赏,甚至一个小时前的小世界他已经这么干过。
但现在,他只觉脊背发凉,脑门生汗,冰火两重天。
过往干的那些混账事他还没正式道歉,小世界里他开骂事后补了很正当的理由,但现在……要他当回那个无差别攻击的喷子?
鬼知道他再扮演下去,会不会唤醒慕明晓心里对他的糟糕记忆,好感——不知道有没有,就怕一套下来有也成负数了。
言纪沉默,这本就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半天没得到回嘴的白语婕更是惊奇:“咋不说话?你声带被抠了?”
“我有话和你说。”言纪只是径直往窗户边走。
白语婕本来想回一个我和你没话说,但见他面色凝重,加上人的好奇心是很贱的。
停了一停,居然抱着“我到要看看前方是什么龙潭虎穴”的想法抬脚跟了过去。
他的反常引起了几人的惊奇,但对比白语婕,他们还是比较冷静的,知道有的事沾染上不可能有半点好处,干脆没管。
慕明晓更是从来尊重所有人的意见。没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对他好需要先说服他,不配合在他这里却是非常正常的。
他也因此被观上温柔的形容。
“先不着急,等那位同学回来再看。”
他以此作为这个话题的结束,转而和向宇谈起了一些他在村长家看到的数据。
那边白语婕和言纪对立而站,中间隔了条银河。
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只听到对面人一声放得极轻的问句,像是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水晶人。
他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寻常女生被寻常男生这么问,第一反应不外乎是他看上自己,正在拐弯抹角地咨询她的心意。
但言纪不是寻常男生,白语婕更不是寻常女生,闻言死鱼眼一瞬,挤出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话来:“可以说实话吗,不能没有好说的。”
言纪看上去真的很期待她的回答,再次破天荒地没有回怼,认真点头:“你说。”
“nobody cares。”
“……”言纪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情,这是他曾经一段时间的口头禅,如今也是又一次砸了自己的脚。
想着也许是他的暗示不到位,干脆挑明道:“我说认真的,我觉得领队超级优秀无比厉害,是颗独一无二的明珠,想追他,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被他看上?”
曾经精心准备,已经爬到喉咙的表白由于被阿翼截胡,不得已回到胃底蜷缩着,不敢再见天人。
而作为主人的言纪凝视着它们,以无比苛刻的态度,宛如观察微生物细胞一样审视过来审视过去,得出的结论是,粗糙,不能入耳。
就像他现在对白语婕的倾诉,也是那样苍白无力,或许他从未掩饰对慕明晓的好感和特殊。
但他不知道如何能将自己,将这份心意包装的更加……能入人眼一些,以至于患得患失,言行举止都要再三思量。
他知道慕明晓是个内核稳定,思维逻辑无比成熟的人,这种半吊子的表白别说配他,叫人听见半分都是一种侮辱,必须要大刀阔斧的修改——结合一下他人的意见,这是第一步。
好纤细的少男心……以为白语婕会这么说吗。
她只是回了又一个死鱼眼,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虽说她与慕明晓同行到现在不过一个半副本,但也足够她了解到此人的魅力。
大学没有公认的校花校草,但如果是慕明晓,她觉得这人可以一人把俩名头都包揽,还要附赠一个梦中情人的称号。
那是明珠,是艳阳,是引路灯,言纪对他抱有钦慕是人之常情,但他这个奇形怪状的人肯定是没有资格走上追求者的赛道的。
她这么想,言语也无比犀利:
“只要不是眼睛残疾、自残倾向或是有什么特殊疾病,应该都看不上你。”
说完只觉神清气爽,昔年之仇终于报了一些。
言纪不忿反驳:“我长得也算好看吧?”
神清气爽的白语婕充分发挥了汉语言文学的优势:“且不论你符不符合慕明晓的审美,就算美如罂粟,那也是国家严令禁止种植的。”
“我长……”
并且愈战愈勇:“而且你不能下饭,如果我没记错,食堂那会领队刚见到你,吓得差点面包都不会吃了。”
“我……”
“好了。”女孩不耐烦了,“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快别说了,回头传到皇上耳朵里落了不好的名声,那才叫得不偿失。”
“与其问我,不如先做点实际行动。领队身份尊贵,可你作为一个小秘书,跑腿和做领导嘴替,是你该做的吧?快……”
她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什么!”
随后是汤汤跑了回来,她甚至没来得及给大家传递什么讯息。
因为下一刻,村长的声音和人就到场了:“书记啊,娃娃不懂事,您可别听他们瞎说,没有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