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之谜,藏于其中,时间之流,归于无量,万物重生。这后半句,显然是无量的秘密所在,也就是他们之前曾在无量中见过的那一段段时空轮转。只是他们还暂时弄不清楚这个无量的秘密。
无量之门,藏于虚空,隐于星尘,现于月华。这前半段话就是进出无量的关键。沉伶抬眼望向天,见星空连绵成海,月光倾泻,风流吹来,星空之下的云层涌动,像是有什么即将破空而出。
“我明白了。”沉伶站了起来,抬手掐诀,“太极生两仪,四象定乾坤;开合随心转,门户任我行。”
念诀声落,埋藏在星尘之下的云层剧烈地朝圆月的方向涌动起来,渐渐形成了一道白色的云层门。滔天的星辰如海水汇聚一般,涌入了这片云层形成的门中。
霎时间,夜空彻底暗了下来,只见高悬在空中的圆月里,一道白色云层门横亘在其间,门中星光璀璨,流光溢彩。
沉伶朝牧镜尘伸手,“走。”
两人穿越璀璨的星光,回到了现世之中。
房间内安静如鸡,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沉伶忍不住抱怨,“这几个人,真没良心,居然不等我们出来就走了。”
牧镜尘凝心聚气,在掌心凝起了一团神力。
沉伶凑过来,“带出来了吗?”
牧镜尘摇头。“没有,你呢?”
沉伶也在掌心凝起了一团神力。只见一团神力之中,一丝流光溢彩的神气格外耀眼,正是还未经修炼入体的神气。
沉伶带出来了!
原来,在两人离开无量时,都很默契地吸收了霞浦的一部分神力,想试试是否能带出无量。
从结果来看,只有沉伶能将无量中的神力带出来。
这下两人彻底明白过来了。无论对方究竟是想通过仓颉胡珠的爆炸产生神气,还是想直接带出无量世界里的神气,沉伶都是这之中的关键,所以对方才会如此费心费力,甚至不惜花费几百年的时间为沉伶重塑肉身。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牧镜尘拿上云笈签,也念了云笈签上落的符文。果不其然,云笈签毫无反应。
沉伶又接着试了一遍,云笈签大放异彩,将两人送入了无量。只是这次进来,不像第一次时,可以看到好几个时空轮转的画面,这次他们直接就来到了霞浦。
但他们再次回来时,霞浦的夜已经散了,正是艳阳高照时分。
两人又一次被困在了霞浦,只能等夜晚降临再出去。
掌握了进出的规律,两人就不像第一次进来时莽撞地往外飞,而是静下了心。
沉伶索性在霞浦修炼起来,牧镜尘带不出神气,就坐在一旁陪着沉伶,一边思考这些事。
这一次的白天比他们第一次来霞浦的时候更长,许是为了补之前见那些时空轮转的时间。
等到夜晚再次降临时,牧镜尘发现已过了现世的两日。
但等他们从无量中出来,现世还是夜晚,甚至距离他们进入无量才不过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由此可以确定,无量中的时间与现世是混乱的。
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无量。
距离阿逸所说的七日时限,不过才过了一日。沉伶和牧镜尘经过讨论后,决定不立即去找阿逸,而是先了解无量。
如今唯一和无量有接触的,就是流萤。流萤虽然已跟他们坦白霞浦的所有事,但是他们总觉得还有别的事情是流萤有所忽略的,或者是她自己也没发现的。
他们需要进入流萤的灵境之海一探究竟。
此时,夜已经深了,流萤想必已经睡下。两人决定明天再找她。
翌日。
天还未亮,院里就闹翻了天。
沉伶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牧镜尘已然穿戴整齐,他将床幔放了下来,“我去,你再睡会。”
一夜之后,堇阳城一夜之间入冬,寒意萧瑟。沉伶确实没劲起来,索性缩回了被窝。
不一会,牧镜尘就回来了。
他特地站在床幔的外围,没有把外面的寒意带进来。迷迷糊糊之中,沉伶听到牧镜尘说,“流萤不见了。”
不见了?沉伶的瞌睡一下就醒了。他从床上起身,掀开了床幔。
牧镜尘料到他的举动,早早落了一片虚空,又将冬日的衣裳拿了过来,“变天了,冷。”
沉伶有些哭笑不得。他浴火重生,即使是严寒冬日,也是一身热如火铁哪里会怕冷。但他还是很乖地披上了冬日的斗篷,一边问,“怎么回事?”
他们昨晚从无量回来后,才想着要找流萤问个清楚,转头流萤就不见了。这其中要是没鬼才怪。
但这小院被牧镜尘落了结界,要是有人硬闯,牧镜尘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流萤是自己走出去的。
“流萤自己走的。”绝尘在院中回溯了昨晚小院的画面,看到画面中的流萤自己离开了小院。
离开前,流萤还给他们留了一句话,“万象之巅,流云坠日,天尽之处,等你来。”
那句话,不是留给他们的,准确来说,是特定留给牧镜尘的。
沉伶死去后,牧镜尘在原地守了他五十年。但五十年后,沉伶没有如既往般复活重生,而是彻底沉寂死去。后来牧镜尘带着沉伶的云笈签离开了,一边继续沉伶未完成的消灭神力之事,另一边四处搜集沉伶逸散的丝缕魂魄。
寻了近十年,牧镜尘才在天尽处找寻到沉伶的一缕魂魄。
天尽处,意为其名,天的尽头。传说,人身死后,魂魄散于天际并上升为灵气,而最后一缕魂魄会归入天尽处。归入天尽处后,这缕魂魄将泯灭所有灵识记忆,重入轮回。这是天道。所以要从天尽处拿回那一缕魂魄,相当于违天道而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传言,以前是没有的,是在沉伶死后十年才有此传言流出。
牧镜尘当时管不得这传言的真假,也无心分辨这传言的来源,只要能寻得沉伶的一丝魂魄,他什么都肯相信。后来,牧镜尘找去了天尽处,最后真的在天尽处拿回了沉伶的一缕魂魄,但也因此付出惨重,他在天尽处剖出了自己的心脏,才最终换得那一缕魂魄。
如今的他,是一个无心之人。
怪不得之前沉伶问他胸口的这道疤时,对方语焉不详,好几次打马虎眼过去。原来这道疤竟是这样来的。
怪不得,他在抚上牧镜尘眉眼间的痣时,那痣会落入他的心脏,生出心跳的声音,并因此牵出不能离开牧镜尘十五里的羁绊。
原来,离不开的竟不是他,而是牧镜尘。
牧镜尘的心没了,他靠着沉伶藏在他眉心之处的心存活。那心落回了沉伶体内,牧镜尘便无法脱离他。
“牧镜尘,你真是个疯子。”
牧镜尘云淡风轻,“我有分寸,无碍。”
“再说。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别说寻常人剖心,就是修道人剖心,也是极端危险之事。
心是修道的命门之所,也是吸收灵气入灵境之海的转换器,剖心不仅意味着损失大部分力量来源,严重削弱了修为,甚至可能导致散功,修为尽散。
沉伶想起来他第一次溜进牧镜尘的房间时探牧镜尘灵脉的疑问。那时候他就奇怪,为何牧镜尘的灵脉广袤宽阔,显然修为极高,可他的灵境之海却异常干涸枯竭,完全匹配不上他的修为之道。
剖心之后,多数人的修道之路就此终结,能维持不散就已经是万幸,而牧镜尘在之后的几百年时间里,不止继续用魂魄之力燃烧神力,甚至还能将灵力修为维持在蜉蝣之境,可想而知他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有多令人难以相信。
沉伶伸手偷偷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泪,“走,我陪你去找回你的心。”
绝尘和边奇水也上了路,不过他们不与沉伶他们一路,而是往北边去。
火葬之法推行半月有余,北方突生事端,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他们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沉伶和牧镜尘则一路往东南的天尽处去。
—
天尽处隐匿于沙丘之间,只在特定的时刻才会显露踪迹。
传说中,只有心存善意且意志坚定的旅人才能找到通往天尽处的路径。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之后,一堵由流动黄沙组成的墙缓缓退却,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穿过长长的通道,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这片沙漠星空与普通的绿洲不同,而是由丝丝缕缕的魂魄组成,像是沙漠中的一副幻影。
这由魂魄勾画的星空与连天的沙漠重合覆盖,看不到边际。
两人沉默着往里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牧镜尘终于在一处停下。这是一座由魂魄组成的桥,桥只有一半,中间萦绕着成团的云雾。上了桥,细看之下发现桥的中央萦绕的那团白雾都是一只只手掌大小的蚂蚁。
沉伶凝聚一段灵力甩去,只见那平静的蚂蚁云团忽然剧烈地躁动起来。
眼看沉伶还要再试一次,牧镜尘急忙阻止,“这里不能使用任何外力。”
沉伶闻言,收回手,随即向前踏出一步,蹲下了身,带着义不容辞的坚决,“这次我来。”
牧镜尘面色未动,依言攀上了沉伶蹲下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