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却不是易随云,是个小巧的男生。
他才到言诀肩膀,穿着浴袍,露出大片带着红痕的胸膛,身上还带着水汽,刚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言决对这场面显然是见怪不怪,看都没看他,随手把他扒开就要往里面闯,这人自然不干,‘诶’了一声拉住言诀的胳膊。
言决看着瘦弱,力气却大,不仅没被他拽停,还扯着他又走了几步,直到这人没站稳倒在地上,言决这才莫名其妙看过去。
“你干嘛?”
被摔了一下,小演员眼圈立刻红了,但他可比外面那主演有分寸,知道言诀的身份,爬起来之后不敢说什么,细声细气地解释。
“云哥在休息。”
一声‘云哥’出来,言诀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理他实在是太多余的事情。
言诀记得他,演的还行,姓阮还是元的,没记太清楚。
小演员待遇不低,住的是个总统套,言诀使了些力气才把碍事的人扒开,推开里间的门。
“易随云!”
他皱着眉头又叫了一声,眼里的愤怒要冒出来。
门被推开又弹回来,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现场没有言诀想的那么凌乱,双人大床,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白色,只有旁边站了个纯黑色的人,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没一点褶皱,只剩了两颗衬衫扣子还开着,露出点蜜色胸膛,他正低头系着袖口,听到声音头都没抬。
“出去。”
他声音很沉,压得人喘不上气,言诀却是不畏惧,靠在墙边等他忙完。
言诀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挂在鼻梁的眼镜,这叫他很不满意。
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他一转头就看到一边躲得和鹌鹑一样的小演员,不由纳闷。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小演员从他俩对上开始就胆战心惊,听到言诀的话,脸上从害怕变成了茫然。
“啊……?”
这是他的房间啊,他不应该在吗?
言诀的耐心已经在来的路上消失殆尽,拎着他就送出门外。
“出去。”
他说了和易随云一模一样的话,易随云并没有反驳。
被扔出门的小演员神情恍惚,忽然有些怀疑。
原来易随云刚刚是叫他出去?
他不敢待也不敢猜,只能赶紧离开。
屋里没了多余的人,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言诀刚才吵得凶,等真见了易随云却十分乖巧,也不说话,只在墙边左看右看,又动动鼻子嗅了嗅,伸手扇来扇去。
易随云系好袖口,终于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向言诀。
他这双眼睛生得好,眼尾狭长,瞳孔又深,哪怕是隔了一层眼镜,凌厉感也足以叫初见的人两股战战。
可言诀是谁,这双眼睛他看了多少年,天底下谁怕他,言诀都不会怕,他仍在那儿一脸嫌弃地扇风,易随云不可避免地看见他缠着绷带的手掌。
他并没有多说,只是稍微抬了抬脖子。
“过来。”
言诀这才像得了命令的小狗一样凑了过去,手上的绷带把他的手掌缠得结实,只剩了几根白嫩的手指,动作间被绷带拉扯着充了血,往易随云的黑色衬衫一搭,好像能在上面印上一些红色印记一样。
他的手指还算灵巧,把纽扣穿进扣眼,三两下的功夫就系好了一个扣子。
言诀眼尖,早就看到一边还放了个领带,只不过他假装没看到,仍在易随云最上面的口子磨磨蹭蹭流连忘返。
纵然他没有要碰触易随云的意思,可他动作间扯着衣领,衣料不断摩擦易随云的颈间胸膛,像是有谁用最纤细的指甲若即若离扫来扫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言诀,略微弯腰,把一边的领带放到了他手上。
“干净的。”
他弯腰的时候言诀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拽着他的衣领,等他再度站直,他刚刚扯着的地方已经裂开一个缝隙,连带着刚系好的第二颗纽扣都摇摇欲坠,方才惊鸿一瞥的胸膛大面积出现在眼前,言诀略微看了一眼,就伸手把两片衣服合拢,老老实实地把他的扣子扣好。
易随云高出言诀半个头,只能弯着身子叫言诀把领带系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言诀总觉得他的呼吸打在了脖子上,怪烫人的。
打好领带,易随云又是个干干净净的衣冠禽兽了。
他带着言诀到了外间,指了指沙发,随后把扔在一边的手提包拿了过来。
言诀也老实,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抬平,伸到了易随云面前。
易随云从包里拿出一瓶格格不入的外伤药,之后习以为常地把言诀手上的绷带拆开,用碘伏仔仔细细把原本的药擦下去,换上了自己这个。
“又打了谁?”
他一边给言诀上药,一边漫不经心提问。
手上的刺痛叫言诀下意识缩了缩,随后却被易随云一把拽住,动不了分毫。
易随云的眉间不着痕迹皱了皱。
言诀太瘦,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他竟然一只手就能把他的手腕攥住。
言诀没注意他的片刻停顿,他手上疼又不能挣扎,伴着这个话题,刚被强压下去的火气立刻窜了上来。
“你还好意思问!”
他添油加醋把剧组的事说了,随后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您多厉害啊,找人直接找到剧组来,哪里管我的死活呢……嘶!”
说到最后,他猛地一抽气。
易随云这个天杀的居然故意用了力气,要不是他伤口不深,估计手都要废了。
他气笑了。
“干嘛,这么迫不及待把我废了,给那个什么阮的腾地方?”
易随云上过药,又拿了新的绷带给他缠上,等做好这一切才抬眼,目含警告地看着言诀。
“言诀,别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言诀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口不择言,他不止是一次提醒过,可言诀如果长记性的话就不是言诀了。
这一次也和以往一样,易随云这边说了警告,言诀从那边耳朵冒出去,根本没听进去,只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突发奇想:
“你要是哪天公司倒闭了还可以去做外科医生。”
这绷带包的可真好看,没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易随云把东西收好,随口回:
“那恐怕是只有你一个病人。”
言诀把这话在嘴里砸吧片刻,没品明白这是在说不给别人看病还是说只有他才会总受伤。
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立刻就抛在脑后,跟着易随云出了门。
刚才的事已经在剧组传遍了,一路上不少人对他们行注目礼,可不论是言诀还是易随云都像没看见一样,神情坦然,我行我素,丝毫不考虑‘大老板进了小鲜肉房间然后带出了言诀’是个多劲爆的话题。
下了电梯,言诀跟着他直奔车库。
“事情处理完了?”
易随云去国外出差了半个月,刚下飞机就给言诀发了消息说来剧组,言诀当时还以为纯粹是来接他的,还开心了那么一会儿。
结果呢,俩人这时候才见上面。
言诀啧了一声,只觉得手上更疼了。
等上了车,言诀不方便系安全带,还是易随云帮了他一把。
车里都是易随云的气味,言诀鼻子动了动,到处嗅嗅。
易随云难得眼里带了点笑意,他知道别人叫言诀金丝狗,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真养了一条小狗。
言诀闻了半天,狐疑道:“你换香水了?”
易随云更确定了,这还是一条鼻子灵敏的小狗。
他从后座拿了礼物盒子放到言诀腿上,随后发动了车子。
言诀拆开盒子,转怒为笑。
盒子里是瓶崭新的香水,他拿出来闻了闻,的确是和车里的是一个味道。
言诀从前不喷香水,后来在易随云身上闻到,说什么都要和他一样的,这点小事易随云还是能办到,不论换什么香水都会再给言诀带一份,从不食言。
言诀喷了一些在耳后,两人身上的味道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他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甚至打开蓝牙放了首歌,歌词露骨,言诀却兴奋,不断跟着音乐摇晃。
“这么高兴?”
易随云多问了一句,随后就见言诀轻哼一声。
“是,提前把今天的高兴额度用一下,毕竟待会儿可能就不高兴了。”
这话说的不错,易随云没法反驳,他只能做出让步。
“明天回家给你做饭。”
言诀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易随云今天出现在剧组当然不仅仅是被莫名支配,那不过是顺便,主要目的还是接言诀回主家。
易随云年轻的时候叛逆,不知道从哪儿抱了个孩子回来,说到了年纪就办领养手续。
这件事最终以易随云不符合领养条件以及言诀对经商毫无兴趣做结尾,两人到底没能出现在一个户口本上,只不过言诀没被送走,两人说不上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始终一块待着。
易家不缺言诀这口饭吃,但他这性格太离经叛道,易家人很是不喜欢,易随云可不管这些,就算他们不喜欢,也要在每次家族聚会的时候把没名没分的言诀叫上,这代表了易随云对易家的绝对话语权。
言诀也知道自己的作用,每次回易家都闹上一闹,之后再问易随云讨些好处,这事儿就算了了。
言诀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
易随云看他一眼,把音乐和空调都小了一点。
“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言诀点点头,刚要睡过去,就听易随云继续道:
“我那个侄子今天也会去,他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不用留手。”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言诀手上的伤,补了一句。
“算了,别动手,用工具,别打死就行。”
那个侄子言诀知道,是易随云一个堂哥的儿子,那可真是混世魔王,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没少作威作福,言诀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他的名号。
不过他再怎么蹦跶都惹不到易随云头上,言诀猜测,八成是他那个哥又给易随云添堵了。
言诀懒洋洋地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侧过脸却是偷偷笑了一下。
别人都说他是疯狗,眼界实在是窄了,这个家里还有更疯的人,他们都不知道。
想了想,言诀又在心里补充。
当然,也没必要知道。
只有他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