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到雪芽岭时，被魔兵围困的天兵屈指可数，昊阳将军仍在殊死顽抗，但不久便被一持枪的魔族女将锁了喉。
没有少冥，来的是莘和。
她身披战甲，手段果决，和之前在瑶风洞见过的她截然不一。
“你不一样了！”莘和扫了牡丹一眼，怀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牡丹对上她的视线：“你也是！”
莘和道：“从你离开魔族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认识的牡丹，所有人都无法阻止魔族大势，包括你！”
牡丹：“若我非要阻拦呢？”
莘和将手中的长枪反手一出，枪尖直指牡丹：“那你便是万魔之敌，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好大的口气！”
白歌蓦地从牡丹身侧蹿出来：“对付你，哪用得着我们仙子动手？”
“仙子，以前......多有冒昧，这魔女就交给我吧，就当是白歌向您赎罪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白歌从地上捡起一把带血的剑，冲出一个箭步，向莘和的长枪猛力一砍，莘和竟意外退了两步。
“呵~”白歌得意地仰起下巴，“小魔女，也不怎么地嘛！”
但当他想瞧一瞧牡丹的表情时，莘和凌厉的枪锋就传到了他耳边，刺得耳朵生疼，让他连眼前翻飞的枪影也无暇顾及了。
关键时刻，牡丹将下至他喉咙的坚韧往斜了一踢，将他拽到了后方。
等他反应过来时，牡丹已和莘和打了几个回合。
“仙......仙子？”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昊阳被俘，雪芽岭上哪哪都是魔兵，他们目光锁定落单的白歌，接连涌了上来。白歌一咬牙，再次拿起手中的剑：“想闯我天蝉山，没门儿！”
与此同时，海棠带着御妖卫匆匆赶来，雪芽岭再次陷入混战。
鲜血溅落，嘶吼震天。
莘和长枪如龙，枪尖的寒光处处对准的是牡丹的要害，正应了牡丹离开赤溟幽渊时她说的那句话——日后相见，是敌非友。
瑶风洞枯燥的四个月，牡丹最期待的便是莘和的到来，莘和也曾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战场上，只有立场，没有朋友！
牡丹以手为刃，不再闪避作防，掐起玄光，压下对方枪势，莘和不得不往后退。她步步退，牡丹步步逼，直到退至断崖绝壁前，牡丹一把夺了她的长枪，将她欺压在地。
“你......怎么会？”莘和讷讷地盯着牡丹，“你是人是仙？”
牡丹没有回答，反问：“少冥......为何没来？”
莘和蹙眉，继而哂笑：“我真是看不懂你，你和尊上都有孩子了，婚礼当天你却想着跟那个男人走，你知道尊上当时有多伤心吗？行，你要走，我就放你走，走了就跟我们魔族再无任何瓜葛，尊上也不需要你这种三心二意的女人。怎么......现在倒是后悔了？”
“你，喜欢他？”牡丹问。
莘和眼神犀利：“他是救魔族于水火的魔尊，是我们敬仰的大英雄......你不是魔族中人，终究是太薄情，竟将他对你的情意视而不见。”
“情意？”牡丹唇角微撩，“看来他和你父亲对我做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少冥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你也没看明白，太天真了！”
“我不需要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是你背叛了他！”
牡丹不再分辩：“我只问你，少冥还在不在墨南山？”
“哼~”莘和连连发笑，“我本是跟着尊上一起来的，无奈半路上冒出来个玄屿，他专程来送死尊上自然不会让他白跑一趟。尊上法力深厚，你猜他会怎么死？”
牡丹仰头，望着天的尽头，双目空空。
莘和：“怎么？那个男人死了，你又后悔离开尊上了？”
片刻，牡丹视线下落，移至莘和脸上，神色平静却又意外给人一种疯魔之感：“他杀了芍药、杀了师父，杀了师兄，就连我的孩子他也不肯放过，你问我后不后悔？后悔啊，我后悔那把匕首扎的怎么不是他！”
“你......”
牡丹快速掐起一个法诀，直接绑了莘和。
在海棠的带领下妖魔混战不久便宣告结束。昊阳得救，心情落败的他打算和御妖卫一起等待少冥的到来，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经此一事，海棠明白了时间的紧迫，她们面对的是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少冥。
于是，她主动找了炎苍。
像是默契地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二人见面并没有多余的话，海棠直截了当地问炎苍如何开启归墟剑真正的剑意。
炎苍从身体里取出无极刑龙令，放在海棠的归墟剑上，不久，那块玉质令牌竟与归墟剑融为了一体。
“这令牌和归墟剑本为一体，锻造者认为原来的归墟剑不够精致便将剑身改小，故而才有了如今的归墟剑和这块令牌。”炎苍认真看着海棠，“现在你可以试着将剑意传给归墟剑，用心去控制它。”
依他所言，海棠闭目，凝聚丹田之气。不久，归墟剑在她手中震了震。
牡丹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后方，静静看着这一切，但始终高兴不起来。
白歌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旁，想说什么却又怕自己口里蹦出来的话太粗俗，配不上她如今的身份，便也安安静静地站着。
虞堇堇就是仙子，想想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
从来没有为说句话而如此苦恼过，他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失语症。
“仙子～”
“嗯？”他还没出声呢，谁在叫？前后左右寻视了一圈，在牡丹的另一侧，他望见了一个熟悉的橙色身影。
“赤赤赤……赤菟姐？”
白歌震惊地盯着赤菟，他是今日听见御妖卫叫牡丹仙子才知道虞堇堇就是牡丹的，而赤菟，好似早就知道了。
赤菟微垂着头，缓步走到牡丹身边：“仙子，对不起，我是趁长老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牡丹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好似比上一次看见的她又消瘦了些。
“你早就从结界中出来了吧！”
赤菟头埋得更低了：“还是瞒不过仙子！”
牡丹闭了闭眼：“白歌，你带她回结界，都不要再出来了！”
“仙子！”
“仙子？”
白歌赤菟几乎同时出声。
“我不走！”白歌狠狠摇头，“在玄灵楼的这些年，我妖术精进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样莽撞了，仙子，让我跟着您吧！”
赤菟附和道：“仙子，我也不想回去。天蝉山是我们赤灵妖的家，我也想出一份力！”
牡丹依旧不为所动：“既不听话，那我只有让兽羽两位族长请你们回去了！”
”不要！”赤菟抿了抿嘴，“我听见长老和仙子说的话了，赤灵妖生死存亡之际，仙子尚且在外，赤菟又怎能安心待在结界之中？怎能坐视不理？”
牡丹听不进她的话，正准备叫兽羽二位族长时，一道透亮白光乍然划破天际，迅速落向天蝉山，从那道裂开的天缝坠在了山腰的位置。
又是那里！
牡丹屏住呼吸，仿佛心跳也漏了一拍。
在一阵彻天的巨响声和如浪翻涌的泥尘中，那道白光终于有了往下的趋势。
往下、往下、再往下。
白歌和赤菟接连捂住了耳朵，山石剖裂的巨响持续了好一会儿。
牡丹眼神不离那道白光，亲眼见证了它从山顶移到山底的整个过程。
终于，劈开了！
牡丹紧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在亮光消失的一刹那，她化作一道白光，在空中走过一道彩虹的弧形之后钻入了亮光劈出的地底——天蝉山的最深处。
待山裂声不再刺耳，白歌和赤菟才发现牡丹不见了。
“仙子？”
他们的视线在漫天的风沙中搜寻着，却久久看不见她的身影。
待山惊初定，待尘屑落地，一切都安静下来时，他们看见海棠单膝跪地，按着长剑，在大笑。
“海棠~”
赤菟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不受控地溢出了这两个字。
白歌以为赤菟是找到了牡丹，但那目光的尽头却是之前对自己喊打喊埋的海棠。只以为那是天塌了、崩溃的大笑，他目光一热，飞速跑过去，瞅瞅似得解脱的海棠，又看看满脸淡漠的炎苍：“仙子呢？仙子去哪儿了？”
海棠眼神一变，钝钝地望着他。
白歌没了耐心，大喊道：“我问你话呢？仙子在哪儿？你们在密谋什么？”
许是见他言行异于先前，海棠不觉心惊，似想到了什么，她头一转，怀疑的视线猛然落向那道刚刚劈出来的地缝。
“在那里面？”白歌急问。
“我下去找她。”
海棠话还没落下，白歌便抢在她之前跳进了那条长长的地缝。
尚不知凶险，他一个胆小鬼竟有如此魄力，海棠瞬间对他有了改观。
“他来了！”
炎苍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海棠瞳孔骤缩。
天际陡然暗沉，雪芽岭的上方，黑云翻涌如怒海狂涛，那魔尊身披玄甲，脚踏黑焰，领着上千魔兵破空而来。
随着一声低喝，魔尊稳稳落于山头，魔兵紧跟其后，整座山仿佛在顷刻间被黑暗吞噬。
少冥？
海棠眼睛不觉瞪大。
少冥立在山头，周身邪气萦绕，微扬的唇角似乎是在向众人宣示天地尽在他掌中。
“炎苍？”少冥的笑意味深长，“你一个隐身归墟的龙王，来这是想凑热闹还是别有目的？”
炎苍脸庞平静得像一潭深湖：“那魔尊率兵来此，又是为何？”
少冥目光落在那座被一分为二的天蝉山上：“看来，本尊来晚了一步！”
说着，少冥再次踏上黑焰，飞向天蝉山。
转眼一瞬，一道剑气落向他，他敏捷一闪，迅疾避开。
海棠手握归墟剑，目光凛凛：“有我在，你休想下去！”
少冥目光扫过来，这才看清海棠的样子，不怒反笑：“差点忘了，玄屿还有个徒弟，你就是那个海棠吧！”
不知那下面是何情况，海棠只能先拖住少冥，她拿剑指对上空，声音陡然拔高：“是又怎么样？少冥，你杀芍药和我师兄之仇，我可都记着呢！”
少冥狡黠一笑：“不，本尊杀的可不止他俩！你听好了，你那个好师父玄屿也是本尊杀的！”
海棠惊恐：“你说什么？”
少冥闭目，回味着刚不久发生的事。
玄屿好似总能精准把控他的情绪，将他再次引入了珞珈花劫阵，但那时候的玄屿已身负重伤，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他给破了。他还斩断了玄屿的手经脚经，生生折磨了他一个时辰。
“他非要阻我来天蝉山，我就把他的尸体用归墟之力炼造的火烧成了灰烬。”少冥突然大笑，似在炫耀，“这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复活他！”
“师父~”
海棠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间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不息，颤抖的嘴唇怎么也无法闭合。
“师父......”
海棠的声音由低变高，最后是一声破空的嘶喊。
眼泪冲刷着她的脸颊，也将她眸中的恨意无限放大：“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海棠凌空一跃，再次催动归墟剑，将剑锋对准少冥。
而少冥只轻轻一扬嘴角：“自不量力！本尊还是送你去跟他们团聚吧！”
少冥以手为源，向空中推出一条火舌。火舌对上归墟剑，不过须臾，归墟剑便败下阵来。火舌不断下压，也压垮了海棠的身体。
那条火舌气势汹汹地射向了海棠。
“海棠？”
炎苍愕然失色，大抵是没想到归墟之力会如此强大，连归墟剑也不能敌之一二。
此时，海棠立身之处，被烧成了一片焦土。而那焦土之中，正有一抹橙色身影，环抱着海棠。
橙色不多，血色和炭黑色占去了那具身体的多半。
“海棠~”
赤菟无力地趴在海棠肩上，紧紧地抱着她：“对不起，我尝试过......但还是没有办法忘了你！”
紊乱的气息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