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快痛炸掉了,房间里舒适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往暖和的被子里再拱了拱,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反应过来,不久前手机响了一下。
她挎着脸从被子伸出手要去摸手机,摸半天没摸着才气的一把将被子掀开,手机还是孤零零放在枕头边上,没变过位置。
能在商城里和她聊天的只有一个鬼,商音。
束娇不明白对方能有什么事情联络自己,等脑子清醒了一点,才眯着眼打开手机。
性格冷淡的恶鬼小孩(还是少女版)
-醒了过来找我。
考虑到商音会找她的所有可能,反正大概率会是她离开商城这件事,那不如多睡一会。束娇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倒头又拱进被子里。
现实没有顺了她的意,门被敲响的那一刻,束娇猛的一个吸气挺起身认命去开门。
她就知道。
毕竟整座商城都在商音的掌控范围内,下达的话和命令一样,怎么可能任由她去选择。
门外的是束娇意想不到的人,林格。
林格尴尬地打个招呼,他坐在轮椅上,亚麻色的头发被剃了不少,脑门裹着厚厚的绷带,气色好了不少,眼神不停向后瞟。
束娇抬头望去,一只两米高身穿粉白格子拼色马甲的纽扣眼粉兔子玩偶推着轮椅,兔子玩偶身旁还站着一只深绿条纹与白色斑点的拼色猫咪人偶,她们同高,只不过猫咪玩偶的纽扣眼睛是棕色的,兔子玩偶是黑色的。
兔子玩偶声音柔柔,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不难辨认出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她挥挥手,“哈喽束娇乖乖,晚安呀,不能睡了哦,要去签合同了哟。”
说话的方式并不在束娇对于正常人的语言行为思考范围内,她思维垮了两秒,周围无声静止,而后了然啊了一声。
“稍等,我穿个衣服。”她说。
束娇关上门越发头痛,硬塞了两个小面包下肚,披上灰色毛绒居家服摇摇晃晃推开门,迎接她的赫然是猫咪玩偶推着的另一个轮椅。
猫咪玩偶用软绵绵的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灯笼裤,双手叉腰笑语:“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束娇没有拒绝,道了谢就赶忙坐上去,不用徒步大大减缓了她的头痛。
路上最不可避免的就是闲聊,林格显然是个健谈的人,哪怕眼前的生物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还是对于自己的目的地报以警惕心和好奇。
兔子玩偶的说话方式配上她沙沙的可爱声音,并不会招来反感。
她很好动,推轮椅的手无比安稳,然而回答问题的时候,脚步还是忍不住蹦蹦跳跳。
林格一开始被两只巨大的会动的兔子玩偶吓到了,终于可以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请问这里的主人找我们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兔子玩偶针织的嘴角向上扬,折叠的左兔耳朵立了起来,“是来问你们的意愿的哦,剩下的兔宝也不知道呢,兔宝睡了好久,你可以问雪松。”
林格询问的目光转向愉悦甩尾巴的猫咪玩偶,也就是雪松,对方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被派来接你们。”
“是的呀,不要害怕哦,商主超好的!”兔宝一谈到有关于商音的话题,嘴就停不下来了。
“兔宝以前是酒店的管理员哦,那个时候的酒店非常盛大,虽然兔宝做的有点笨手笨脚的,可是大家都很好,经理人也很好,也不知道经理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商主还在睡觉觉,兔宝每天下班都会去和商主打招呼,兔宝很喜欢商主。”
束娇沉默无言听了会儿,才出声道:“她不是鬼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身为恶鬼怎么会有你说的这样好。
林格不知道这一层身份,愣愣听着她们谈话。
兔宝捂嘴为难看向雪松,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辩解道:“鬼只是一个身份,我们也是鬼呀。兔宝什么都没有做,变成鬼之后反倒很努力的在工作。”
雪松难得插话,“死了之后变成鬼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如果知道会一直承受痛苦,恐怕没有人会愿意变成鬼的。”
轮子转动的声音在他们之间格外响,兔宝和雪松推她们进电梯,束娇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几个数字,直到转变成无限符号。
束娇与林格警惕盯着电梯门,直到电梯打开的那一刻,无比刺眼的光照向他们。
那是一间宽敞的空中花园,豪华庞大,穹顶是被银色雕花分割的一块块玻璃,无数块玻璃拼凑,折射下极为漂亮的光线。
空气弥漫着属于阳光和泥土的气息,以及无可忽视的植物本身的气味。
玻璃将阳光全数带了进来,刺眼而温暖,与商城的冰冷完全不同。
束娇早就大致看过A商,她敢肯定绝对没有空中花园,因此还是没有放松。
林格像是被这漂亮的一幕迷住了眼,他的目光停留在灿烂盛开的花圃,他想将如此漂亮的花带给丽,她一定会很欢喜的。
花园中心摆放着一套办公桌,大量的纸张被钉在黑板上,四座书柜围在办公桌身后,杂乱地摆着一叠又一叠的纸与一些小玩意,与周围鲜花绽放的花园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很温暖,林格的伤口泛起微微的瘙痒,突然的气温转换,还使他们出了点汗。
商音没有在办公,她提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金色喷壶浇花,穿着符合气温的粉藕色绸缎裙,头顶红丝带遮阳帽。
画面十分悠闲,如果忽略她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神情。
商音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问:“你们想留在商城工作吗?”
束娇在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用不解的眼神看向恶鬼。她终于疯了吗?恶鬼向她发出契约了。
商音没有对她的反应作答,将喷壶放到架子上回到了办公桌前抽出一份文件夹扔到他们两个面前。
“首先是束娇,这是职工契约,你先看一下,我等你自己做出决定。”
束娇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拿起了那份契约。见状,商音明白十有八九稳了。
她转而又将目光移向林格,眸子黑的深沉,出于本能,后者移开目光。
商音问:“我想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林格。”
林格垂下眼帘半遮住如珍珠一般漂亮的眼瞳,声音还很虚弱:“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小姐,但是发生这么多奇妙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谢谢你的邀请,恐怕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另有他处要去。”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商音神色如常把/玩钢笔,眼睛都不抬一下。
林格感受到来自灵魂的冰冷,对方大概率是生气了。
他抬眼去瞧,眼前的少女如没有生气的死人,皮肤白的过分,眼睛漆黑,林格从未见过这样的双眼。
少女周身的温度比周围更低,没有一丝血色,结合样貌,再联想到路上听到的那句恶鬼,林格毫不怀疑自己拒绝了恶鬼的交易,肯定会惹对方生闷气。
他本以为旁边这位小姐和眼前的人是一伙的,没想到居然是同样的境地。
于态度而言,对方选择留下来的几率很大,倘若真有一人能留下来,他是否有机会能离开呢?
一切都太过奇妙了,要是林格真的出去了,他一定会将这份的经历写进书中,或许可以写成一部小说。
“哪怕你回去了,要面对的也不过是毁灭的村子,林格,拉格乌斯风雪族没有留在历史中,他们消失了,连存在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过。”
林格猛的抬眼向恶鬼看去,商音直视他没有开口,可是话却一字不落地钻进林格耳朵里。
“人类的历史中不能存在像你们这样的种族,科技和神力只能选择一样,你们被暴雪裹挟在雪山中,藏得再深,人类还是会翻山越岭而来。”
“当他们发现你们的能力会怎么样?抹杀,利用,研究,我相信在你们之前毁灭的族群一定比你们更深刻的能体会到。”
“林格,历史是残酷的,只有胜利者才能编写历史,主宰历史,没有人知道你们,让一个小部落消失太简单了,科技能轻而易举毁灭你们的神力。”
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语气,林格却只觉得四肢僵硬不得动弹,有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脑门,冷的不断发抖。
“世界会做出选择,当绝大多数人类更倾向于科技的时候,终会有一方淘汰,那就是神力。”
林格双目死死瞪着恶鬼,可那样也于事无补,他很难开口,他也很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再说出什么让他遭遇毁灭性打击的话。
“死在诅咒之下的丽就是幸存者,可是她还是没能逃过,你觉得呢?是留在这里永远的悼念她铭记她,还是让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也消失。”
“当世界抹除掉你们的痕迹,所有人被迫遗忘掉你们,她连坟墓都不会有,你真的要选择忘记她吗?”
句句平淡,字字诛心。
林格陷入了恶鬼制造出来的恐慌,可悲的是无法判断真假,更无法作出抉择。
他真的要赌吗?赌这些话是假的,然后离开。
丽,丽,丽…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无法舍弃,必须要铭记一生的人。
他在风雪中失去了父母,在烈火中失去了最爱的人,倘若没有这份恶鬼的庇护,他也会死在故乡的寒风暴雪之中。
庇护不是假的,幸存者不是假的,死亡不是假的。
他不想留在这里,至少回去告诉族群离开这里,就赌恶鬼的预言是真的。
要选族群。
他忘不了,忘不了父母死的那天大家的沉默,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总要有人牺牲,可他就是接受不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村子里一百多条人命。
林格想起漫天繁星之下,西部的荒野,燃烧的篝火和丽的泪水。
叛逆离开族群的丽成为了大火之下的幸存者,谈及火焰烧毁村子的那一天,丽的泪水如决提的洪水一样,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林格无助的站在一边,连拥抱她都不敢。
篝火熄灭,除了丽无尽的悲伤,困扰了林格多年的冷漠和哀怨,消散的一干二净。
林格下定了决心,“我要回去,真的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我有家人在等着。”
或许会释怀吧,积压在他心底无法诉说的每一分爱恋和丽死亡之后日渐积累的绝望会随着遗忘消失。
商音没做任何挽留,抽走了他面前的那份契约。
“那么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很高兴见到你,哪怕你离开后不记得这一切,我想我会很记住我的第二位闯入者。”
一句话,让林格刚刚升起的满腔热血被浇灭,他愣愣道:“不记得这一切?”
商音假装疑惑,“难道你觉得出去了会记住这里的一切吗?那岂不是早就暴露了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存在,这可不行,这是违反世界规则的。”
此话不假,外面的现实世界属于花花的管辖范围,和她没关系。
哪怕混沌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也不可能随便降临在现实世界,更别说留下痕迹。
林格就像是被定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也就是说离开之后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回到村子,某个平凡的一天,死亡突如其来,而他曾有机会知道过,却选择了忘记一切回来。
商音笑道:“我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在明天离开之前给我答案。给我工作不是一件坏事,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点假期和福利,毕竟我不需要你们帮我做太多的事。”
“留在这里,接待像你们一样的闯入者,仅此而已。”
“啪”的一声,束娇把文件夹拍在桌上,她左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摁在文件上,面色痛苦。
束娇的声音哑了许多,“我留在这里。”
林格趁机去看那份契约,那只有一张纸,用他看不懂的文字写的,他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与此同时,体态优美的成年黑猫从商音身后钻出,在林格惊异的目光下,zumurud化作一阵黑烟来到束娇眼前,毛茸茸的长尾巴缠绕上她的手腕。
没有任何疼痛,束娇只觉得手腕有点痒痒的,尾巴仅是缠了几秒迅速抽离。两个发着光的文字从束娇手腕钻出,是束娇的名字,光字在尾巴的指引下来到契约面前。
墨黑的文字从纸张漂浮与光字融合,逐渐膨胀,黑与白交融,文字所带来的异样的光芒被黑吞噬,分别钻入束娇的身体和商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