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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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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煤气灯映得温卓眼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玉阑音盯了一会儿,罕见地有些走神。

这孩子……从前就长得这么好?

即便是在光下,温卓的脸上依旧有鼻梁和眉弓投下的几片阴影。

看上去要比真正的中原人更深邃、更凌厉些。

玉阑音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温卓的眼尾。

温卓背在身后的手一顿。

他猛地捉下玉阑音的手,直起了身。

手下一空的玉阑音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眯眯眼睛,慢吞吞地将自己的手收回袍袖中,“抱歉。”

温卓神情难辨地看他一眼,转过身去开始替玉阑音收拾起了客房。

他背对着玉阑音,缓声道:“无事。”

好在玉阑音没被这事情打搅地忘了正事,他瞧了一会儿手脚麻利地温卓,问道:“对了,方才你说那掌柜有古怪?”

温卓住了住手,“嗯。她身上没有灵气波动,灵基看上去也与普通人无异,但是用的那算盘却是一副‘千机算’。”

玉阑音秀眉一敛,“千机算?”

千机算,占卜法器。

它表面看上去同人间的算盘无甚区别,却可算天机、占吉凶、卜术卦,简直是修仙界的万金油。

这千机算不难得,但施展多少本事,却是全看施用者的能耐的大小。

拿它算出天下运势的也有,拿它算一加一的也大有人在。

“嗯,”温卓点头应道,“千机算用时手的起势、转合、收势都与普通算盘大不相同,从那掌柜手上的动作来看,她确实是在推演千机算无疑。只是……”

温卓罕见地迟疑一瞬,停了口。

玉阑音挑眉看他,“如何?”

温卓道:“没有灵力波动。”

“嗯?”玉阑音皱了皱眉,“你方才说她本人不是修士,会不会是千机算之上本身有他人的灵气残余?可看清楚了?”

温卓摇摇头,“没有,无论是她还是千机算本身,都无一丝灵气窜动的迹象。”

闻言玉阑音轻轻往椅背一靠,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面上稍显沉思之态。

“我有些眼熟她,但是又确实从未见过此人,”温卓忽然又道,“我现在想来,大约是她的神态或是动作十分像我认识的某个人,于是才有了眼熟之感。”

温卓对于他的记忆十分自信。

他记不清这相似究竟是来源何处,那只能说明这人他并不相熟,甚至有可能是萍水相逢或是擦肩而过。

“哦?”闻言,玉阑音眸光流转同温卓笑道,“那岂不是和那靳修之一样?”

此言一出,一瞬间的静默之后,温卓的眉眼忽然一松动。

他几乎是带上了笑意,“嗯。你也看出来了?”

“同你一样,一开始只是觉着眼熟。”玉阑音一哂,“到后面他说话更多了些,就记起来了。是叫景……什么来着的?”

温卓道:“镜。镜遥。”

“哦,对,镜遥。”玉阑音一哂,“前段时间上巳节,你同我说过他下山游历除祟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虽然温卓的话很少,但是对玉阑音的话他向来是处处有回应。

他点点头,“嗯。”

“今日客堂的光太暗,我没看清那海棠掌柜。”玉阑音道,“你若是眼熟她,我说不准也能认得她。赶明日得了空我再仔细瞧瞧。”

他说着话,手在桌上好一阵摸索,忽然语音一转,“我那套茶具呢?怎么没拿出来?”

温卓手快脚快。若是放在平时,他一进屋的工夫就前前后后替玉阑音置办齐全了,哪用得到玉阑音张口去要?

不过今日他却是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不行。”

玉阑音一愣,“什么?”

温卓不理他,“夜晚了,你再喝了茶要睡不好觉。不能喝了。”

玉阑音被这小崽子倒反天罡的语气震得一乐,随后兀自低头笑了一会儿。

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有什么茶瘾。

不喝就不喝罢,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大没小的东西。”玉阑音一边笑一边摆摆手,“罢了罢了,也就是我,除了我谁还能这么惯着你。”

尾音刚落,一旁听着的温卓忽然又露出了那种复杂难辨的神色。

玉阑音没留意到他莫名的神情,自顾自地起了身,换到了榻上又躺下。

他慢悠悠自己盖好了缎衾,“明天要起早,你也早回去歇息下吧。”

温卓至若未闻,上前替玉阑音重新压了压被角,又把他不安分的腿脚盖得更严实了些。

他手一动,不知又从哪变出来两三个汤婆子,挨着玉阑音冰凉的腿整整齐齐摆好。

玉阑音对于温卓这一连套的动作早已习惯。

他的脚凉得活像冰窖里的陈年老冰,伸腿去碰那汤婆子,暖得叫他不由地舒一口气。

温卓在床侧垂首站着,垂头看着玉阑音的目光沉沉。

他道:“玉阑音,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玉阑音此时正靠着汤婆子取着暖,忽然听到这话,不由地一愣。

不过不愧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头子了,他只一个停顿,随后便恢复如常。

他十分从容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语气温和,玩笑似的问责:“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来扰人兴致?”

温卓不置可否,没说话,只又弯下腰替玉阑音掖掖散了的被角。

“阑音,若是对我无意,便不要总说些叫我误会的话,我大概是会当了真。”温卓没去看玉阑音的眼睛,忽然道,“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卓这次没有给玉阑音回话的机会。

他只轻轻碰了碰玉阑音的眼睛,起身,轻声道,“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玉阑音的确是没开口。

他沉默着看向温卓,目送他转身离开。

第二天寅时刚到,天还没亮,君少暄已经被他设好的叫早雀唤醒了。

他昨夜没有入定调息,而是像普通人一样睡了觉,此时久违早醒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他闭着眼猛地一抬手,把那吵人的叫早雀砸了个稀碎。

随后不情不愿地爬出被窝,摸索着穿好衣服,慢吞吞哈欠连天地下楼梯,“砰砰砰”作响。

这楼梯刚下到最后一节,他睡眼惺忪往昨晚他们坐的长桌前一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打眼直接给吓得背后“噌”地起了一层冷汗。

角落的长桌前坐着一个端端正正的黑袍人。

他一袭鸦黑色长袍未有一丝杂线,带着黑色的斗笠,斗笠之上蒙着厚重的黑纱。

天色仍然昏暗,客堂里还掌着小灯。

这黑袍人几乎要与凌晨的黑天融为一体,仅在那角落的孤灯之下隐约透出人形。

君少暄猛地一看,简直是以为自己还在什么噩梦里。

他两个眼睛猛地瞪成了铜铃,吓了个清醒。

掐自己一把。好疼。

太好了,不是梦,原来只是闹鬼了。

君少暄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此刻他的脚步也不敢哐当作响了,猫下腰,闭好嘴,轻手轻脚地一步步往楼梯上倒退。

他一边往上退一边在心中呼啸。

长老!小师叔!救命!啊啊啊!救命啊!

忽然,他紧盯着的那黑袍人的的面纱一个晃动,似乎是朝他的方向转过了头。

君少暄被看得腿上一紧,随后脚下极为不优雅地一滑。

“砰呲”一个大动静,他腿一蹬,屁股一翘,直接重重跌坐到了台阶上。

给他那尾椎震了个稀巴麻。

君少暄脸上红红白白。

他用尽了这辈子的忍耐力没有哀嚎出声,只在沉重的呼吸声里,喘出一些忍疼的哼哼唧唧。

好……好疼。

他忍得满眼泪花。

天色太早,客堂里再没有别人。

君少暄疼得倒吸着凉气,忽然听到那黑衣服的鬼开口开了口,“少暄?”

君少暄原本都以为自己要血溅当场,此时骤然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叫他不由地怀疑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嗯?”

君少暄愣在台阶上,头脑一片空白,吃力地兀自琢磨了一会儿,随后试探道:“……长老?”

闻声,那黑袍人袖摆一动,露出一双极苍白又消瘦的手,轻轻拨开了面纱,“嗯,是我。”

君少暄一时都分不清自己是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太疼了涕泗横流。

他巍巍颤颤地站起身,一扭一扭地走近,“长老,长老啊……”

玉阑音看着他歪七八扭地走近,一阵发笑,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袭黑衣,“这是哭的哪门子丧呢?大清早的,好生晦气。”

君少暄吓得连忙止了哭,“没有没有,长老你别胡说。”

玉阑音不甚在意摆地摆手,“无事,坐吧。”

于是君少暄哼哼唧唧地把稀碎的屁股放到了椅子上。

这屁股一着椅子,又是疼得君少暄一个激灵。

他咬咬牙挪了挪屁股,一边故作镇定地聊天,“长老你醒得可真是……嘶,好早。”

玉阑音把黑纱往斗笠上一挂,“嗯,昨夜未眠,索性早下来等你们。换了一身行头是不是吓到你了?”

君少暄嘴硬得像榔头,“没有,没有,没吓到。”

此言一出,玉阑音便用一种像在看小猫小狗嬉闹的眼神,看了一眼君少暄。

君少暄被他看得先是一愣,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啊,我不是药术师吗?

他脸上猛地涌上一股血气。

在玉阑音戏谑的目光下,君少暄红着脸给自己使了个小法术。顿时,屁股不疼了,牙不酸了。

君少暄眼睛一阵乱飘,挠挠头,一边哼哼唧唧还欲解释:“我这忘了……”

善解人意的玉阑音假装没看到君少暄尴尬的红脸,笑着点点头,“嗯。”

君少暄挪错挪错屁股,“不过长老,你今日怎么想到换了这黑颜色的衣服?”

玉阑音笑着问:“心血来潮换的。是不是不好看?”

“不是,不是,好看的,长老你披块补丁布都是气质出尘,如诗似画。”君少暄一拍桌子,当即夸得头头是道,“只是这乍然一换了黑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还没太习惯。”

诚如君少暄所言,玉阑音骤然换下了那浅色衣服,整个人的气场也随之变换了。

若说之前的玉阑音是仙人之姿,现在大概就是叛逃仙界了的仙人之姿,莫名显出些矛盾的乖张。

“是吗?”玉阑音沉吟片刻,“那看来我果真是不太适合这颜色。”

君少暄连忙道:“哪里哪里,适合的。”

玉阑音听着他这闭着眼睛的胡乱恭维,笑出了声。

“我其实一直是蛮喜欢这深色、玄色的衣服,只是穿上身总是有些怪。”玉阑音闲聊似的道,“但是温卓穿着很漂亮,所以我给他置办的衣服大多都是这种颜色。”

君少暄心道:长老这师尊当得……还管着给徒弟置办衣服?与徵长老!师尊!你在吗?你看看人家!

“小师叔穿玄袍确实好看……”他言不由衷夸赞道,心下一阵微妙的嫉妒,“……哼。”

说话间,温卓和靳修之……镜遥,前后脚地也下楼梯,来到了客堂。

两人见到玉阑音这装束也是齐齐一愣。

镜遥丝毫不知自己披着的假皮已经被拆了个干干净净,依旧从容不迫假扮着萍水相逢:“玉兄这是……”

玉阑音好笑地看他一眼,“嗯,今日汀芷村火祭日,换来应景的。”

玉阑音是他们十方宗无上长老,镜遥自然是不疑有他,点点头。

温卓在一旁一直没作声。

他用如有实质的目光细细看过玉阑音一遍。

这人过去总信誓旦旦同他说“我从不骗人”。

可真是……

谎话连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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