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心提着包,怀里抱着米白色的软软一团,面色古怪地看了俞深一眼。
他知不知道刚才那话听在女人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意思?
果然,江如知腾地一下涨红了脸,眼里都泛起水光,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脚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咯吱”一声。
她换了鞋就往外冲,走了两步又顿住,解气一般愤愤盯着门口两人,“你喜欢的秦亦然,我帮你约!”说完就扑进电梯,连指示灯上下都不分。
俞深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转瞬恢复冷然。
宋一心扶额,这男人果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无意间把江如知垃圾分类了。
康无恙拎着两个垃圾袋追出去,一脸莫名:“这是怎么了?”
好吧,物以类聚,俩直男压根没搭上那根筋!
等到电梯上去又下行,在他们这层停住,康无恙拿垃圾袋挡住电梯门,偏头示意两人赶紧上来。
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动。
“你到底下不下!?”
江如知明显正处于狂暴状态,康无恙皱着脸一闪身,跟她先下楼了,电梯门合上时还隐约听见里面的尖利声音:“把垃圾拿远点!”
……
宋一心在副驾坐着,觉得俞深晚上挺奇怪的,他平时虽然说不上脾气好,对待女士还是会保持绅士风度,今天却完全没有顾及江如知的脸面,冷飕飕地一言一行都在往她身上插刀子,莫不是故意拿自己气她?
这会儿把人气走了就一直冷着个脸,从下楼开始就再没跟她说过话。
正这么想着,沉默开车的人先开口质问了:“不解释解释?”
宋一心把视线从窗外扭向他,不解:“?”
要她解释什么?不该是他来解释吗?
“秦亦然。”声音都透着点戳人骨头的冷。
“……”
宋一心一愣,原来高岭之花吃上醋了!
她眼珠子一转,滴溜溜的全是坏水儿:“熟人,挺久没见了。”
俞深哼哧一声,从后视镜里斜她,“多熟?”
“三天两头往我家跑的那种熟?”
俞深抿抿唇,眸色加深,声音冒着寒气,“挺能耐啊,都追你家去了。”
宋一心总算明白俞深为什么爱逗她了,一稳如泰山的大冰块在自己面前直冒酸气,这反差感,直往心里挠!
她不由地轻笑起来,眉梢眼角带着俏。
落在俞深眼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故意逗他呢!
他打着方向盘,敛了神色,面上再看不出异样。
宋一心觑他一眼,撇撇嘴,这醋就吃完了?
眼见本就不远的路程已经开了大半,她还是没忍住:“你跟江医生一起长大的?”
俞深专注看着前路,眼神闪都没闪一下,轻“嗯”一声。
宋一心以为他会故意说些有的没的逗弄回自己,没成想他拧着眉,神色严肃,像在接受背景调查,“其实也说不上,我们在同一家福利院待了三年,后来各自被领养,她跟养父母去了邻市,我们断了联系,她大学考回京平,后来在韩诗悦主治医生手下实习,又得了韩教授赏识,我们才偶尔联系。”
末了,他舔舔唇,补了一句:“不是能三天两头往我家跑的那种熟。”
前几句宋一心还听得挺认真,直到这最后一句,她算是发现了,这男人吃起醋来真不含糊!
她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觉得大冰块多了些人气儿,居然有点…可爱!
俞深在最后一个红灯前停住,一手撑着方向盘,侧头笑睨着她,“怎么?知道我是孤儿,爱心泛滥了?”语气欠欠的,倒是丝毫没有自卑和窘迫感。
宋一心之前从宋不离和何景逸嘴里零碎听过几句,今天江如知故意提起他们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她并不惊讶,也从不认为孤儿身份会对俞深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任何影响。不过这会儿瞧着俞深的坦荡模样,心里反倒腾起一丝心疼来。
“孤儿怎么了?蒲公英被风吹散就不长了?不都是祖国的孩子!”
说着朝他眨眨眼,“大不了以后我多疼疼你!”
俞深静静望进她的眼睛里,里面有个小小的影子,好像是他自己。
车后响起喇叭声,俞深转过头,红灯已经转绿。
两人住处本就离得不远,两个路口,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今天还是因为刚下过暴雨,路上积水,才开了将近一刻钟。
公寓楼下。
宋一心撵起披在身上的针织衫,准备扯下来还给俞深,被他一把抓住,宽大粗粝的手握住她的,拿下来,又伸手拢了拢两襟,把她裹得更严实些。
“穿着吧,别着凉。”
一阵秋雨一阵凉,雨虽然完全停了,湿寒之气却浓。
宋一心搓了搓手臂,没有拒绝。她低头想了两秒,对上他的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红色。”
俞深一怔,勾唇笑了,“不是你说的吗?没有人规定小朋友一定要喜欢红色,因为某些原因,我以前就是那个不喜欢红色的小孩。上次产品会上那么理直气壮地帮我说话,不要说对不起。再说了,你送的,红色我也喜欢!”
他伸手摸摸宋一心的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正色道:“江如知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跟她除了赵教授韩教授家的事,还有福利院的交集,没有其他没关系。你想知道的,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好吗?”
他上扬的尾音温柔,随着摇晃的树叶在夜色中缠绵。
宋一心心头一热,鬼使神差般地垫起脚尖,凑到俞深脸旁,吧唧亲了一口。
温软一触即离。
“你快回家睡觉!晚安!”人影已经随着话音跑远了。
俞深挠挠眉,无奈一笑。
这丫头跑得真快!
…………
宋一心匆匆忙忙跑上楼,只看到红色车尾灯驶出小区。
宽宽大大的米白色针织衫披在身上,刚好盖住腿根,她都可以光腿穿了,不禁想起俞深高大的身形和宽厚的怀抱,面上一热。
她把针织衫脱下来,用衣架撑好,挂进衣柜里。
包里的手机响起。
她刚按下接听键,宋不离的声音就咋咋呼呼传来。
“你跟俞深谈恋爱了!?”
宋一心把手机离远些,语气淡定:“小点儿声,没聋。”
“姐,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刚才赵阿姨来送饺子,说你早上跟俞深一起去听她课了,问爸妈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给咱妈惊得半天没说话,爸都准备伸手掐她人中了!”
“怎么?他俩派你来刺探军情?”
宋不离嘿嘿一笑,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幸灾乐祸,“哪能啊!杨女士你还不知道?一边说要带你去看医生,一边又让爸开了保险柜给你准备嫁妆,这会儿正翻房本儿呢,你要是再不发表公开声明,明天喜被都得给你准备好了!”
宋一心瞧着跟自己衣服挂在一起的针织衫,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心不在焉道:“行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爸妈你多关照点。”
“我这再过一个月就去法国了……诶,不是,我说你真跟他在一起了!?”
“怎么?你有意见?”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宋一心眯了眼睛,“再造谣我就去跟爸说你偷了他的泾县宣纸!”
“姐~!我跟你说正经的,他背景不简单!从小被嘉和孟老收养,孟老就他这么一个养子,其他派系股东不服,就挺多豪门龌龊事儿,他当时不留校读研就是为了回去争家产!而且我听说他亲生父母还牵扯进一桩保密级案件中,说不定会惹上麻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宋一心皱眉听着,她特别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他的传言,总觉得传言这东西每过一张嘴多少得修剪一番,就算不失真肯定也不全面,他愿意等俞深以后慢慢讲给她听。
正不耐烦着,手机弹出微信提示。
她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宋不离:“行了,我心里有数,你说的豪门恩怨和陈年旧案我都不怕,爸妈要问起,你就说他是我的命定之人!挂了!”
说罢就挂断电话,去看微信。
YS:「我到家了,晚安。」
接着是张图片,他把红色小丑鱼玩偶放在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