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思飞搜了一下附近的烧烤店,然后跳出了一大串店名,他挨个点进去看评价,挑了几个差评比较,然后放大烧烤的照片,试图通过观察照片再总结一下这家店的色香味。
这家不太行,看着色泽不诱人。
这家也不行,卫生堪忧。
他纠结着纠结着既往了时间,忽然想起来姜庸还在等他,连忙问道:“这附近我没吃过,你有没有什么店推荐一下?”
“嗯?”姜庸走上前,托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机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看。
很自然的动作,但毛思飞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空调开的比较高,还是姜庸的手温比较高,他注意力一会放在升温的手背上,一会放在姜庸抖动的眼睫上。
他忍不住问:“还没看好?看得怎么样?”
姜庸抽回他的手,抬起头,说:“我也没怎么在这附近吃过,不然还是你决定吧。”
毛思飞问:“你那个同事不是跟你一起住吗?你们不约饭吗?”
“他才住过来一段时间,而且有人陪他吃饭。”姜庸顿了顿,又说:“我跟他不算特别熟。”
毛思飞总觉得姜庸的回答显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
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毛思飞想着不能再纠结,嘀嘀咕咕挑了十分钟不到结束,在距离这里四公里左右的美食城。
傍晚是下班高峰期,姜庸开车到一半开始堵车,一堆车在旁边虎视眈眈,哪里有点空都使劲挤进去加个塞,就算是毛思飞这种不开车的看着都烦躁。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被堵到半个多小时才到,姜庸却没什么脾气,堵车便堵车,加塞便加塞,把着方向盘气定神闲,连句吐槽都没有。
毛思飞不禁在心里感叹,时隔多年,姜庸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到了饭点,美食城陆陆续续来了人,姜庸让毛思飞先到店里去,他到另一边去停车。
美食城里面店面多,毛思飞开着定位找路,左顾右盼,没想到正前方撞上了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毛思飞抬起头道歉,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忽然欣喜地叫住他:“毛思飞?”
毛思飞茫然地看着男人,谁啊?
男人笑道:“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赵肖啊。”
毛思飞还是有些茫然,赵肖是谁?
赵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热络道:“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见到你了,走走走,我烧烤店就在旁边,一起来啊!”
高中、高中姓赵的有谁来着?
毛思飞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
高二分班前,他班上确实有个姓赵的男生,每次体育课的时候都喜欢拉着他一块打篮球。自己投不中篮,还一直爱把球传给他,他挺烦的,高二分班后他就没跟这人来往了。
他连忙摇手说:“不用了,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我还在等他。”
“那一起来呗,我请客。”赵肖笑道:“不是我吹,这美食城里就我家生意最好。”
毛思飞听赵肖说的烧烤店名字,对了一下,还真是他原本打算去的那家。
他不知道姜庸是不是已经到店里等他了,只好说:“真不用你请,这顿我要请我朋友的。”
“行行行。”赵肖说:“那我到时候多给你打点折,再送你们几瓶啤酒。”
赵肖的店其实直走拐个弯就到了,离停车场更近,只是刚刚导航没导清楚,毛思飞跟着赵肖过去的时候,姜庸已经在门口准备给毛思飞打电话了。
毛思飞冲姜庸晃了晃手,姜庸抬起头,目光落在赵肖身上。
赵肖上前做了自我介绍,笑着说:“你就是思飞的朋友吧?赶巧了这是,这我店,你们随意点啊。”
说完赵肖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包厢,拿着他们点好的单出去给他们叫烧烤。
等赵肖走后,姜庸问:“他是谁?”
毛思飞说:“我高一的同学,他大学刚好也在S市,毕业工作了三年辞职,和他同事合伙开了家烧烤店,现在生意挺不错的。”
这些都是刚刚赵肖跟他说的,他重复了一遍告诉姜庸,姜庸听了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很熟?”
当然不熟啊,毛思飞刚想开口,赵肖就提着啤酒走了进来,他只好闭了嘴。
赵肖给他们一人开了一瓶酒,一边说着别客气,一边坐在毛思飞旁边。
“来来来,相逢即是缘,有缘就得喝。我这店里,烧烤管够,啤酒也管够!”赵肖举起啤酒瓶,率先喝了半瓶下去,脸色有些红,冲姜庸晃了晃酒瓶,说:“毛思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就喝!”
毛思飞头都大了,谁是你朋友啊就喝!我跟你都不怎么熟好吧!
他刚要出声拦酒,姜庸自个就先推拒了:“不了,我等等要开车和思飞一起回去,就不喝了。”
赵肖动作一顿,讪讪地问:“你们一起回啊?”
姜庸颔首:“是的,我和他住一块。”
赵肖没再劝酒,也没怎么说话。
蚱蜢似的人就像被喷了杀虫剂一样,毛思飞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赵肖不吱声,他也乐得清静。
就是赵肖还坐在他旁边,他不太习惯离人那么近,便借口出去厕所,想着回来的时候可以自然地换个地方坐。
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厕所边上,后脚赵肖就跟了过来,跟他一起杵在厕所门口。
毛思飞皱了皱眉,问:“有事?”
赵肖唉了一声,搞得毛思飞更莫名其妙,“你没事就先让开,让我去个厕所。”
赵肖说:“毛思飞你没看出来吗?”
毛思飞心想,他真不知道自己能看出来啥。
赵肖说,毛思飞,我高一那会就喜欢你了。
毛思飞:???
卧槽!卧槽!卧槽!
毛思飞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字:“啊?”
赵肖又断断续续地跟他说高一的事,说他下课找毛思飞聊天毛思飞不理他,体育课给毛思飞传球,毛思飞直接扔回给他。
毛思飞伸出手,示意他停一下,不理解地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赵肖叹了口气说:“想给自己的初恋收个尾吧,其实我看到你那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高一那年你跟他一块,现在还是跟他一,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
毛思飞眼角跳了跳,憋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字:“啊?”
赵肖说:“我记得高一吃烧烤那次,你牵着他离开,他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怪挑衅人的。刚刚也是,直接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们住一块了,我知道我应该死心了。”
“就是刚刚看到你那一瞬间,我感觉高一喜欢你时的那种心动的感觉又回来了,或许这些年我一直还惦记着你,就想跟你说说话。”
惦记个屁啊,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人啊!
等等,高一,烧烤……行了,他记起来了,那个赵某,他两次请姜庸吃烧烤,全都折在这人手上。
请客杀手吧!
毛思飞看着眼前头发油腻,眼睛眯着一条缝,还试图挤出深情目光的赵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觉得跟这个人解释没毛用,最后只能无力地说:“行,我知道了,等等烧烤不用打折了。”
赵肖又问:“那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就当告别了。”
毛思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连忙摆手,结果那赵肖上前一步,试图拉扯他。
毛思飞猛地一缩,脑子里残留的阴影和赵肖一瞬间重合,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他抓着洗手池,厉声喝道:“走开!”
赵肖被他吓了一跳,忽然一个人影压过来,毛思飞抬起头,看到姜庸的那刻眼睛一亮。
不等他开口,姜庸一步上前,一拳飞了过去,赵肖躲得快,但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推倒了几张椅子。
有服务员闻声过来,把赵肖扶了起来,惊呼要不要报警。
姜庸冷着脸,将毛思飞拦在身后,毛思飞已经愣在了原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姜庸从来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情绪上的波动也不大,他基本没怎么见过姜庸生气,更没怎么见过姜庸打人。
这是第二次。
直到听到服务员的惊呼,他才回过神来,他拉过姜庸,对赵肖说:“今天的事情是你起的头,现在各退一步……”
周围服务员的人声有些嘈杂,毛思飞抿了抿唇,试图屏蔽那些声音,但有个服务员的声音格外尖锐,钻到他耳里,仿佛要刺进他的脑袋。
“退什么?”姜庸的声音像是一道屏障,如他身影一般,巍峨地立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视着赵肖,“要报警?可以,我等你。”
最后是赵肖认怂,跟毛思飞道了歉。
姜庸似乎还有些不悦,但毛思飞有些头晕,拉着姜庸的手,让他先带自己离开这乱糟糟的环境,姜庸这才算了。
到了姜庸车上,空调风打开,毛思飞才勉强喘一口气。
姜庸还没开车,递了瓶水给他。
毛思飞灌了半瓶下去,有些犹豫,还是说道:“你刚刚太冲动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报警怎么办?”
“他不敢。”姜庸的声音有些冷:“他还要在这里开店,店里有摄像头,还有那么多服务员看着,事情闹大了对他没好处。”
“你说得对……”毛思飞讷讷道:“还好你刚刚来了,我真没想到那个人……算了,不说了。”
姜庸目光夹杂着冷意,他低声道:“总归那种恶心的人,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恶心的人。
毛思飞低下头,忽然想到赵肖说的话。
姜庸这么厌恶赵肖,是不是因为赵肖是同性恋的缘故。
他也是同性恋,姜庸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也厌恶他呢?
应该不会,现在这样厌恶的表情,是对着赵肖,不是他。
“啊。”毛思飞捏了捏水瓶,轻声应道:“对,恶心死了。”
姜庸没有说话。
深夜里毛思飞躺在床上,一整天的折腾让他格外的疲惫,但他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想烧烤店发生的事。
四周黑漆漆的,偶尔只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他的意识逐渐昏沉,鸣笛声像是草丛中此起彼伏的蝉鸣。
一切都很朦胧,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住过的小楼。
燥热的空气扭曲着周围的一切,客厅里刘月正在午睡,他想溜下楼去买根冰棍。
他熟练地翻过阳台,心里想着,如果刚好看到姜庸在家里,就给他也带一根。
三楼没有人,姜庸不在。
毛思飞继续往下翻。
蝉鸣声一声又一声,渐渐地,那些鸣叫声扭曲成细碎的言语,一句又一句,密密麻麻地像虫子一般钻进毛思飞的耳朵里。
好吵。
毛思飞捂住耳朵,身体一空,从三楼坠落下去。
坠落的瞬间格外漫长,灼热的阳光像是粗糙的绳索,滚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又疼痛。
他抱着双臂,想要避开那些疼痛,可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闹,像是音波猛烈的啸叫,让他无声地痛叫。
他睁开眼,二楼黑漆漆的屋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黑黢黢的瞳仁紧紧地盯着他。
就在他对视的那一瞬,眼睛下面露出了一张狭长的嘴,如钩月般锋利地上弯。
“你好啊小帅哥,我是新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