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估计这辈子柳轻绮都不会跟他说。突然变成谈资,也许还能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可既然是从他的嘴里被吹出来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小师弟当然不知道为啥这位看起来非常靠谱的大名鼎鼎的方濯师兄会突然傻笑起来。但他外向又不拘小节,几回下来,两人也算认识了。当时一弦子抽下来,自己也有点内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好像依旧是在偶像面前表明自己存在:
“师兄,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吗?”
搞这么高调,想不记得都不行了。方濯不由失笑,但这个小师弟暂时没动手,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就这么干听着他俩“叙旧”。方濯听到裴安之轻笑一声,说句:“谁才是你正统师兄?”随即便又是一道弦风扫下。裴安之接了小师弟的活,放了声音,又方濯回话。可只闻声而不见人,方濯只能依稀察觉到他似乎现在是正在树上,居高临下,自己绝对没法在地形上占到什么便宜。
裴安之道:“方濯,实在对不住,东山师叔有令,要我们把你往死里打。咱们也是迫不得已。”
方濯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拜托,我只是来试阵的,不是来送命的。东山师叔和我有私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行行好,手下宽松些,好歹留我个全尸。”
他语气恳切,听上去并没有在开玩笑,登时传来几声笑声,应当是德音门后来新进的弟子。方濯嘴上扯着皮,一根神经却始终紧绷,如此极为迅速地便捕捉到了这几段笑声的位置,毫不犹豫一个健步上前,伐檀当即微颤起来,方濯也不怀疑,当即止步,劈剑就下,但闻一声缥缈扭曲的杜鹃啼鸣声响,地面塌陷了一小块,却在原地凭空生出一丛密林,几个小弟子抱着琴蹲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容未褪,眼神却已定。
方濯似笑非笑道:“原来阵眼就在这儿啊。”
小弟子被他吓了一跳,蹲了半天,才猛地站起来:“大师姐!”
身后一道箜篌弦风冷冽袭来,方濯倏地回身,以剑抵挡,化了攻势。抓这几个小弟子没什么用,但却因此而暴露了阵眼的位置,便说明德音门的这几个弟子无法再在此阵的掩护下隐住身形。果不其然,在方濯转身瞬间,易宁身后便已多了数人。有眼熟的,也有陌生的,骤然一见,竟生出泱泱六军之错觉。
方濯不由愣了一下,心想叶云盏还真没说错,德音门近期的确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来。只每人手中都抱一只乐器,即使一声未吭,可看这场景,却依旧叫方濯头疼。他握紧伐檀,突然不安起来,果不其然,在他与易宁一击方过、还未站稳时,裴安之的手指就已经按上了琴弦,平淡地扫他一眼,手指轻拍琴身,像是一个指示。
紧接着所有琵琶声都骤然奏响,似长风骤雨,迸落金盘。琴音劈天盖地,宛如一条大河翻滚着波浪,猛地往他的脸上扑来。曲调激昂急促,其声铮然,不是别的,正是德音门的头等拿手好戏:十面埋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