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放在桌上,连灌下肚子的八杯热水已经将他的脸彻底煨得湿润无比,他瞪着眼睛,看看柳轻绮,又转头去看方濯,神色非常凝重。
方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意图要问,但瞧见廖岑寒的表情,又不知到底是否该问。正巧此刻柳轻绮将目光移了回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毫无意外的,他从柳轻绮的眼中看到了深切的茫然。
廖岑寒放了杯子,将手按在桌上,俯身向前。他剑眉星目,好一个清俊少年郎模样,此刻眼神凌厉,神色深沉,盯紧了放在另一头的水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慢慢地说道:“我和她说上话了。”
“什么?”
方濯一愣。
廖岑寒转头看向他,坚定而缓慢地说:“我和她,刚刚,说上话了。”
方濯听到身边有谁“嘶”了一声。抬头一看,柳轻绮坐在对面,用手抵住了下巴,探究性的眼神落在廖岑寒身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充满同情地点了点头。
廖岑寒一拍桌子,大喊道:“拿酒来!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不醉不休!”
“太没出息了!”柳轻绮说。
“能说话就已经很好了,师尊,你不懂!”廖岑寒原本无比冷静,却突然发了疯,脸又猛地涨红了,胸口像是烧了一团火,霎时充满了雄心壮志。他刷地一声站起来,拿起那半杯没喝完的水,对着师门一桌豪迈地一敬,大声说道:
“我先谢谢大家!”
语罢,便将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方濯想半天没想明白到底谢什么,看着廖岑寒那豪情满怀浑似下一秒就要拜天地的姿势,心想这是在提前谢谢份子钱?他一头雾水,便悄悄转头看唐云意,唐云意早知道他如何想,趁着廖岑寒灌水的功夫,贴近方濯的耳边,小声说:
“穆姑娘跟他说了声‘你好’。”
方濯抿着嘴唇,翻了个白眼。
底下有人用脚踢他,是柳轻绮的。随即这人伏在桌上,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说什么呢,给我也听听。”
方濯又给他重复说了,果不其然,柳轻绮瞳孔地震,猛地直起了身子。恰此时廖岑寒半杯水干完,重重地往下一坐,扶着桌子依旧激情四射,似有万般情思在心头,不高声叫喊出来难以解脱。他在那里蓄势待发,尚难从方才百种缱绻之中脱身般,眼神都迷蒙了。柳轻绮则摇摇头,充满同情地看着他,颇为感慨地说:“岑寒,你知道吗,你师尊我这么多年认识了这么多的人,只有一种人还没见过,多谢你现今让我圆梦了。”
“什么人?”
“世间最没出息之人。”柳轻绮说。
廖岑寒转过头,一双眼睛充满了爱情看着他。他哽咽着说:“好的师尊,能帮到你,徒儿三生有幸了。”
柳轻绮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拭泪,摸了摸廖岑寒的头。师徒俩登时抱头痛哭。
方濯与唐云意坐在对面,晃凳子的不晃了,喝水的不喝了。半晌唐云意的眼神跟个地瓜瓤似的一掰两半,从这师徒俩身上移开,对方濯说:“他俩干嘛呢?”
方濯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但是师尊承认过,他确实是个神经病来着。”
“哦。”唐云意说。他信服地点了点头,看其神情,仿佛在瞬间明白了一切,分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