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琰辰独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他望着脚下的断壁残垣,眼神冷漠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振奋人心的消息不断传来。
城下的西曙军队全部被收缴,在死伤过半的惨状下,其余众人也失去了斗志乖乖束手就擒。
黄将军被武翎卫安全救起,在确认身体无恙的情况下,迅速带领十五万大军赶来支援,与云起大军前后夹击,让南靖的五十万军队有来无回。
邢将军也被突袭的武翎卫救了出来,率领南靖驻军一路攻入南靖的都城,将南靖王逼死在寝宫中,其余皇室一律贬为奴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战役云起大军以八十万对抗一百五十万的两国联盟,死伤不足三成,可以称的上是教科书级别的以少胜多案例了。
魏将军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在几个时辰之前,大家本以为这场战役将是生命的终点,谁成想峰回路转,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反败为胜,成为了胜利的书写者。
魏将军拍了拍宫琰辰的肩膀,因为兴奋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举动有那么的不妥,他笑得贼兮兮的,凑近宫琰辰悄声问道:“老实说,你那个,会冒火光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宝贝?”
宫琰辰看了眼地面上被炸出来的一个巨大的深坑,勾唇笑道:“烟花而已,将军无需大惊小怪。”
确实无需大惊小怪。
烟花他知道,当初老皇帝的寿宴上事情闹那么大,想不了解都难,可那灿烂炫目的烟花居然能成为这么厉害的杀伤性利器,这叫他如何能想到呢?
说起来宫琰辰能够做出烟花也是命运使然,当初为了完成三皇子逼迫的三天做出五十个烟花的任务,宫琰辰也是夜以继日的守在桑落身边帮忙,以宫琰辰的智商自是将配方和做法学了个通透甚至是倒背如流。
当时学的时候倒是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既然是桑落创造的东西,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或许就约等于了解了桑落。
直到前几日,无意中被魏将军提起的神兵和奇迹激发了灵感,宫琰辰才想明白,那个能够爆炸,能够贴住人的皮肤燃烧的东西,若是加至十倍的量,那么是不是威力也能够增加到十倍呢?
所以宫琰辰命人找来了材料,不断的实验,加大生产,很快就生产出了一批早期的简易版炸弹,并且在战场中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至于那些喂给野狼的肉块,也是被动过手脚的。
他命人将含有特殊香气的香料和见血封喉的剧毒一起在肉块上涂抹均匀,野狼闻见香料,放弃了难咬又有攻击力的云起士兵,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诱人又近在眼前的肉块,这一吃,就被剧毒毒死,丧失了攻击力。
这一步步,可以说都一步都在宫琰辰的算计之中,甚至连黄将军脱离了危险,带着大军前来支援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武翎卫有自己特殊的联络方式,在救出人的第一时间就能将消息传回营地,方便了宫琰辰算准主动出击的时机。
等到西曙南靖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
宫琰辰看了眼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扫尾的工作全权交给魏将军,自己转身走向了别处。
有些事情,是时候做出个了断了。
索木被凌莫拦截在城墙之上,交手几招,很快便明白了自己和凌莫之间的差距,他不甘心的看着凌莫将自己的主子像对待麻袋一样拎着衣领夺了过去,再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胸前是被凌莫的长剑刺穿的血洞,不断流淌的血液预示着生命的终结,他尽力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试图保护自己的主子,可惜命运似乎已经把它的眷顾收回,这西曙的曙光,终究是要黯淡了。
宫琰辰在城主府找到阿克苏的时候,阿克苏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国家惨败的事实。
他双臂抱膝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摇头,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
宫琰辰可不惯着他,一进来就戳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西曙灭就灭了,难不成还有人拿这事跟你这演戏开玩笑吗?
“宫琰辰,你凭什么要灭我的国家?这是我的,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你凭什么?”
“凭什么?那孤倒要问问你,你又凭什么先试图染指云起?凭什么给桑落下毒?凭什么在孤的地盘建立你的据点?你做了这么多卑劣至极的事情,还好意思来问孤凭什么?”
阿克苏被堵的哑口无言,似乎从一开始,确实是西曙先惦记着攻打云起来着,不过那都是父辈的恩怨,他从一开始并不想侵占桑落的故土,他不想让桑落恨他,只可惜,从宫琰辰派人刺杀达达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轨迹都已改变,他们两个注定是此生的敌人。
宫琰辰深吸一口气。
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桑落还在小镇里等他,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克苏,不管你对孤有多大的恨,桑落是无辜的,你把桑落的解药交给孤,孤既往不咎。”
“你既往不咎?哈哈……哈哈哈……这太好笑了吧?到底被灭国的人是谁啊?”
“阿克苏,你非要逼孤吗?”
“呵……当然不会逼你,我不仅不会逼你,还会给尊贵无比的云起国皇帝一个选择的机会。”阿克苏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夹在指尖,偏一偏头看着宫琰辰说道:“这是另一种毒药,叫做噬颜,吃下它的人,会加速衰老,很快就会变得又老又丑,而且,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解药,只要吃了它,很快就能老死。”
宫琰辰一直不语,他静静的看着如疯子一般自言自语的阿克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何?要不要吃下去,选择权在你,只要你吃了它,我就把桑落的解药给你。”
“你为何要怎么做?”
“为什么?”阿克苏笑容癫狂的说道:“我跟桑落是没有仇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你杀了我父亲,我杀了你心爱之人,这很公平不是吗?”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说得对,桑落是无辜的,没有必要为了你这个混蛋而让她去送命,所以只要你吃下这药,我立马救桑落。”
“还是说,你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根本就不敢吃?那无所谓,本来我就是喜欢桑落的,既然活着得不到她,那我就带着她去死,兴许下辈子投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阿克苏等待了许久,一直在用语言激怒宫琰辰,他执着的想要证明,证明宫琰辰的爱也不过如此,在自己的性命和桑落安危之间,宫琰辰自私的选择了自己活命,转头把桑落推入了绝境。
然而……
“好,我吃。”宫琰辰从阿克苏手中拿走那粒诡异红色的药丸,在阿克苏的见证下,动作缓慢的放入口中,“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完,他用力的向后仰头,那粒药丸,顺着极少的唾液,进入了喉咙。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宫琰辰,我得不到桑落,你也不会得到,你们两个人注定阴阳相隔,不是你死,就是她活。”
嘲讽完敌人,阿克苏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挑选出一粒不起眼的药丸丢给宫琰辰。
即使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认,宫琰辰说的没错,桑落是无辜的,何必牵扯到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中,为此白白丢掉了性命。
阿克苏的手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不待宫琰辰有反应,迅速的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宫琰辰,我不会把我的性命交到你手中的,即使是死,我也要选择自己想要的死法,你休想借机羞辱我。”
阿克苏拼劲最后的力气,在宫琰辰的注视下,释然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真的伤害桑落的性命。
这解药世间仅剩下两粒,一粒在他的身边,另外一粒早就派人转交给了蜜雪,如果今天宫琰辰没有选择救桑落,那么在毒性完全发作之前,蜜雪也会收到消息将解药送去给桑落。
他怎么舍得?
那不光是宫琰辰心爱的女子,亦是他真真正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啊……
阿克苏死了。
在战败的那一日,算得上是以身殉国,宫琰辰命人好好的抬出去安葬,就以西曙国首领的仪制下葬,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真心感谢阿克苏曾经在桑落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凌莫抬一抬手,招来了两名暗卫将尸首抬了下去,这一次战争,总算是彻底结束了。
“西曙首领已死,主子还是快些将那毒药吐出来吧,万一浸了药性,怕是会损伤身体。”
“来不及了。”
“啊?”凌莫没听明白,到底什么来不及了?
该不会是……
“孤说那药,已经来不及吐出来了。”
“什么?主子您怎么……”
怎么就真的吃下去了?
凌莫急得直跺脚,他用双手抵住宫琰辰的后心,试图用内力将那毒药逼出宫琰辰体外,然而还没开始,就被宫琰辰抬手制止了。
“那药入口即化,不必白费力气了。”宫琰辰看了眼凌莫,似是有些不忍心的解释道:“阿克苏疑心很重,如果不是真的吞下去,怎么可能将解药交出来?”
“可是他说这毒药根本就没有解药啊!”
“无妨。”
和急得上蹿下跳的凌莫不同,宫琰辰淡定的像是根本没中毒似的,他将手中那粒有了微微汗意的小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入荷包,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自然是……
“去救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