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里的第一个春节充满着喜悦，守夜过了12点，三姨被挽留睡在钟芒的小房间里，小不点乘机钻上了肖舒的大床。早起躺在床上看新闻，发现濠州难得下了大雪，被摇醒的钟芒揉着眼睛发起床气，肖舒不依不饶地拽她起来，吃了早点去玩雪。

窗帘拉开，大地一片白茫茫，积雪深度远超过以往，看上去像松软的棉花糖覆盖在干枯的植物顶端，草地上规整的雪人迹罕至。刷着牙的钟芒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抓上一个包子就拉着姐姐出门，雪深超过50厘米，踏进雪堆时埋住了钟芒全部的小腿，才走了两步就歪倒在白雪里，动弹不得等待肖舒营救。

啪，脸上被一坨松散的雪击中，凉凉地有些痒。迈着跨步被困在雪中的钟芒顺势抓起身边的雪，团成一个小球，往雪球来的方向胡乱丢了出去，听声音没有命中任何人，稀啦啦地落在地上。

“姐！你先把我弄出来再开始打。”

啪，又一个雪球直中脑袋。“把你弄出来我还能打得过么？”

“你比我大，当然打得过啊。”

“不，我先打够了再说。”啪，啪，啪，接二连三的雪球落在身上头上脸上，钟芒一边扭着身体脱困，一边胡乱抓雪团成雪球回击，没有压实的雪在空中就散落下来，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好不容易出了雪地开始正面还击，钟芒先跑得远远的，团了一个硬邦邦的完美圆形，远远地直线飞向肖舒的腹部。嘭！正中靶心，雪球在肖舒的羽绒服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落在地上依然保留半个球状。看着姐姐停下来捏雪球，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钟芒得意地又往远处跑了跑，边跑边抓灌木树上的雪捏雪球。

距离一拉开，肖舒的雪球攻击减弱了好几分。十个雪球有五六个都落在与小不点之间的地上。“哼，看你还打我。”现在轮到肖舒是被动挨打的那个。嘭嘭嘭，接二连三的雪球掉落在肖舒的身上脸上。

一边倒的进攻很快让小不点没了兴致，转而专心致志地堆起雪人来，眼睛用石块代替，鼻子捡了一根短树枝，耳朵钟芒够不着，由肖舒代劳，码成了圆圆的熊猫耳朵状。高过小不点的雪人终于搭好，肖国柱兴致勃勃地出现在雪地里。“来，给你们拍个照。”

肖舒站在雪人的右侧，小不点站在左侧，故意扭着屁股比着耶，在大年初一留下一张满含笑意的合照。

“姐，这块雪还很完整！”走回家的路上，钟芒又发现了一个“战场”。

“你就不能留点干净的雪给别的小朋友玩吗？”

“我不。”眼看着钟芒又开始伸手抓雪，肖舒忽然发现她冻得通红的手没有戴着出门时的手套。

“小七，你的手套呢？”

“哎呀，”有些惊慌失措的钟芒往一开始打雪仗的地方跑，“我嫌不好做雪球脱掉了，我去找。”

“慢点跑，找不到就算了。” 看着她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地跑，不时还在路边积水的地方刺溜一下，小不点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不远处有别人家的小女孩也下楼玩雪，拿着小铲子，安安静静地堆雪人，倒是父母互相打雪仗。另一组父母带着孩子在雪地里躺下，不知道是爷爷还是外公拍下雪地合照。

再转头看钟芒，已经满脸通红地跑回来了，手套握在手里一甩一甩，就是不戴起来。“爸，我们也拍这个吧！”肖舒指了指旁边的人，肖国柱看了看，“行，挺好，正好这一片的雪很工整。”

跑到肖舒面前的钟芒有些气喘，“找到了，嘿嘿。”

“这么喘，没事吧，”肖舒边说边把她带到雪地的边缘，转头和肖国柱点了点头。

“没事，穿太多了，跟狗熊一样。”还没有弄清楚姐姐点头是什么意思，已经被推到在雪地了，白色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形。

“别动，拍照！”肖舒说着自己也倒在了旁边，白茫茫地镜头里出现了两个“大”字型的人，肖国柱快速按下快门，手动拨动胶片切换，飞快地照了几张照片，很快被肖舒替换，和小不点也来了一张合影。躺在雪地里看着星蓝色的天空，面无表情地摆拍。等听到姐姐喊好了，快起来吧，才爬了起来。

“我来给姐姐姨父拍一张？”

“好啊，和我女儿拍一张合影！”

钟芒知道，姨父很喜欢拍照，尤其喜欢和姐姐合影，经常在钟芒耳边说，她赶上了好时候，小朋友长得特别快，半年不拍就是一个样子，肖舒小时候照相机还没有普及，小时候的照片留得少，钟芒托了时代的福每年生日过年都会拍照，加上运动队每年也要更新一寸照片，小不点在家里的相册是最厚的一本。但姐姐不喜欢被拍，全家福都要外公姨父要求才去拍。

“你会用相机吗？”肖舒站在原地等她，递过相机时教她，“眼睛看这里，把人都放在这个框里，按动这里就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钟芒接过相机，用胳膊肘飞快地赶肖舒站在姨父身边。“笑一个~”

咔嚓，快门在黑色的相机上飞快地开合了一下，肖舒才慢慢笑了出来。“姐姐笑得太慢了，再来一张。”钟芒学着姨父的扳动着卷胶卷的滚轴，听到卡的一声后又举了起来拍了一张。

把相机交还给姨父，姐姐的手脱了手套在面前等着，抓上那一刻暖暖的，自己冰凉的手指尖仿佛冒出了一丝热气。

雪地里玩得大汗淋漓，回到家坐下来反而觉得冷，钟芒嚷着要热水袋捂手，被钟隐制止了。“不行，一冷一热要生冻疮的，玩雪没事的，越玩越热，一会就好了。”果然，很快手指就暖和过来，透着热气。

春节假期收假的第一天，肖国柱自顾自地上班去了，钟隐带着一家子来到一个大厅，帮忙搬家的陆叔叔和向阿姨也来了。肖舒不知道母亲和三姨要干什么，只负责牵着小不点跟着去着去那，在她们去柜台交资料叫号时坐在不锈钢座位上等待。

“钟芒，来~”三姨在柜台上召唤，钟芒看了一眼姐姐，肖舒和她一起起身走过去。

“小朋友几岁啊，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芒，8岁了。”

“她是你什么人？”钟芒疑惑地看了看对方，又疑惑地看了看妈妈和大姨。

“妈妈。”

“好的，会写自己名字吗？在这里写。”

再次疑惑地看向姐姐，肖舒看了一眼文件的名字，朝她点了点头。受到大人们严肃表情的影响，钟芒这一次写自己的名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

“好了，坐那再等会吧。”钟隐看她写完，迅速示意肖舒带她走开。

“这两位是见证人？那签这里。”肖舒边走边听到工作人员的指引，陆叔叔和向阿姨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坐回不锈钢座椅上，钟芒终于忍不住问了，“姐姐，这是在干嘛？”

“没事，原来你家那房子要换，你妈妈在办手续。”

钟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黑乎乎的眼珠不停地转，一会看看大厅里别的人，一会看看还在柜台上办手续的家长们。

“我家也会有新房子吗？”

“对啊，不过听我妈说回来晚了，好位置的房子都被挑走了。”

“我为什么要签字呢？”

“你妈妈把房本上加了你的名字。”

“哦”，这一次的声音有点小兴奋，“妈妈都不在家，那以后我们俩可以自己去住我的房子。”

肖舒笑了笑，“还是毛胚呢，先放着吧，等以后装修好了再说。”

妈妈办完手续又离开了，等大姨拿到钥匙带肖舒和小不点去看那个房子，钟芒才明白姐姐说的毛胚是什么意思。水泥的墙，水泥的地板，光秃秃的电线裸露在外，空空荡荡的房间显得很大，钟芒钻来钻去到处看，和姐姐家的房子格局不同，客厅小了些，卧室只有一大一小两间。

卧室的床买大一点，姐姐可以和我住一间里。看电视里世界冠军的家里都有奖杯奖牌展示柜，放在卧室里好？还是放在客厅呢？应该是客厅吧。钟芒想着下一次见到妈妈要记得和她说这事。“挺好的，顶楼阳光是充足啊。”钟隐的口气里充满着满意，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水泥地板上，照亮了大半个客厅和主卧。

“要装修吗？”肖舒慢慢转完了整个房间，其实没有那么多看的，没有装修过也不懂到底看些什么。

“我可没工夫给她盯装修的事情，我们家装修就快把你爸爸和我累死了，再说小钟芒现在都住咱们家，你三姨常年在外打工，装修了也不回来住，先放着吧。”

“好了，小钟芒，看好了我们回家吧。”

“嗯！”从小卧室里蹦蹦哒哒跳出来的小不点，兴奋地模样丝毫不减，独自跑去按电梯了。

等几天后肖国柱把相片和胶卷从洗印店取回来，一家人围着整理，把照片整理进各自的相册，标记好时间。“这张不好，怎么没把人拍进去。”肖国柱眯着眼睛，把一张照片举在面前。肖舒连忙抢了过来，“这是我拍的，挺好的。”钟芒和钟隐都伸头过来看。

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大一小两个空白的“人形”凹陷位于照片中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