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阪回来后兰在心痛中慢慢领悟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例如她的生活。
那天以后，柯南不由分说从博士家搬回了事务所，无论她去哪都小心跟着，时刻留意她周遭发生的一切动静，如此风声鹤唳，让她有些难受。
他曾试探性问过那晚发生的事，面对那满心忧虑的眼神兰不知该如何解释，甚至羞于启齿，新一也没再逼问。
那之后他们就像回到了从前，在爸爸面前扮演兰姐姐和柯南，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真实的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像从前一样吵吵闹闹聊天聊案件，虽有些许别扭，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却那段痛苦。
某晚柯南从朱蒂老师家回来，突然和她提起证人保护计划，兰之前了解过，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就算再怎么麻痹自己，她也没忘记身体里还有蛊毒的事实，如琴酒所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几个月，既然所剩时间不多，就更应该珍惜和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
前段日子倾注了过多精力在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现在是时候把心放在真正应该关心的地方了。
“小哀，这家店的杂烩粥超好吃！你快尝尝。”
灰原看着桌上精致的瓷碗没有动，“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
兰笑了笑，“我想感谢你上次对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嗯……例如感情不能只是单方面的……例如人是无法改变的……这些道理我要是早点明白就好了。”
“现在明白也不晚……”
灰原呆呆凝视碗里漂亮的粥，舀起一小勺，“烟火大会那晚你突然失踪，我们一群人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真该看看工藤当时的表情，那个聪明的大侦探，就算当时有人骗他你掉进河里了，他也会毫不思考就跳下去的。”
“可是……”兰的眼神由晴转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掉河里死掉了呢？”
“别说傻话。”
“我知道新一一直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但目前看来希望渺茫，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让他继续做柯南吗？顺便……再多看着他一点……”
察觉到她话里的隐晦含义，灰原有些莫名，“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也许你不明白，新一虽是我喜欢的人，但在喜欢他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很久了，可以说自打有意识以来他就一直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们一起长大，知道彼此好多秘密和糗事，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是恋人，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他幸福，比谁都……”
灰原埋下脑袋没有回应，把勺子含进嘴里，忽而眸光一亮，“好吃。”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兰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这家店是铃木财团旗下的，贵是贵了点，但我找园子弄来了配方，以后你想吃就来家里我做给你吃吧。”
湖蓝色眸光闪烁，似语未语。
“谢谢……”
晌午的太阳有种魔力，让眼前少女的笑容更加明亮，静谧安澜的时光如流水过隙从指尖溜走，灰原却想把它永远留下。
“小哀，你的手机响了。”
灰原看了眼来电，将电话递给她，“找你的。”
兰有些不好意思，她的手机被琴酒弄坏，私房钱也买了相机，真是一点也抠不出钱买新的了。
“新一说他在米花町银行前面的路口等我们。”
灰原慢条斯理吹着勺子里的热粥，“你出门才多久，他越是心急就越要让他多等会儿。”
“……”
——
伏特加将房产信息挂中介后，没几天就有个英国人上门看房，他以为挑了个不敏感的时间，没想到还是让对方和琴酒打了照面。
这一面，直接把人吓跑了。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对方开的价很合理，甚至略高于市场价了，大哥到底哪里不满意？
后又想想算了，反正他也不差这点钱，只是对他最近越发阴晴不定又找不到缘由的状态感到诡异。
更诡异的是，某个天朗气清的早晨，伏特加估摸他的睡眠时间上门，正巧撞见他靠在书房的座椅上假寐，电脑屏幕还亮着。
走过去拿资料，不经意抬头，伏特加被眼前的画面震得如遭雷击傻在原地。
不是……他不是怀疑大哥的精神状态，只是这……这东西……
有瘾？
琴酒睁开半只眼睨他，“杵在这做什么？挡着光了。”
“是是……”
回过神来伏特加赶紧把吨位从屏幕少女的照片面前挪开，回头打了个冷颤。
烟雾缭绕中，琴酒闭眼回想贝尔摩德带她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个画面，少女全程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与以往明亮无畏的眼神截然不同。
是真的不敢吗？
他不确定。
他自认读得懂很多眼神，恐惧、欲望、贪婪、软弱、自私……是人就有黑暗面，那些黑暗在他掌控之间，可以轻易捕捉到。
唯独读不懂这种，不带一丝攻击性和目的性的，纯粹的眼神。
就像这些邮件，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走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周密计划，小心谨慎没有行差踏错半步，如果没记错，他对她并没做过什么好事，却招致意外的结果，他不得不怀疑并回头审视究竟哪个阶段出了差错。
“大哥，你已经对着这些看了快两个小时了……”伏特加按讷不住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谁知道呢……”
在伏特加满脸问号的几分钟里，琴酒已穿好衣服理好领口，将钥匙抛给他，“去把我的车开出来。”
伏特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去哪？”
“搞不懂，就去搞懂。”
保时捷缓缓驶出暗巷，汇入米花町繁华商业街拥挤的车流里。
副驾上，伏特加还在思索接下来的行程，脑子一团乱麻，中途琴酒突然接了个电话，在路口拐角处把基安蒂接上了车。
琴酒将纸封文件袋扔到后座，“你的任务来了。”
基安蒂嚼着口香糖把文件收进怀里，转而兴奋地踢了踢驾驶座靠背，“喂Gin，听说朗姆一走你直接鸡犬升天啊，啧啧太厉害了。”
伏特加怒骂：“你他喵的没文化就别祸害词典了，鸡犬升天的是我们，大哥那叫一飞冲天！”
“就你有文化，屁都不放一个。”
“我放你……”
“别吵。”琴酒朝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基安蒂，把你的脚收回去。”
基安蒂讪讪动了动腿，转头瞄向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经她这么一闹伏特加突然想起来，“大哥，基地那边发信函来了，让你有空过去一趟。”
“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知道的，那边一直是朗姆的人在管，朗姆一走就开始乱了，没个主事的人可不行。”
“哼……”拐入岔路，琴酒拨开车用打火机点烟，猛吸一口，“看来是时候把不守纪律的乌鸦群重新整顿一下了。”
“那什么时候……”
“过几天吧，先把这几只耗子解决了。”
这时，瞄着窗外的基安蒂突然发现路况不对，“你们这是要去哪？”
“大哥先送我去米花银行。”
“去银行做什么？你又洗钱了？有我的份儿不？”
伏特加白她一眼，“大哥那账户存得太多了，银行隔三差五就要来打探消息，这不才知道他要换房子的消息就派人来推荐了几套，我看着还行先过去把把关。”
基安蒂表示没兴趣，嚷嚷着要下车，一直处于思考状态的琴酒突然开口，“伏特加……”
“大哥怎么了？”
“如果一个人不看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基安蒂：“还能因为什么，长得丑呗。”
伏特加懒得搭理她，大哥难得这么一本正经问他问题，他必须认真回答。
把问题代入自己，再代入他，深思熟虑后伏特加给出答案：“应该是害怕吧……因为害怕所以不敢看。”
琴酒斜眼，“你也经常不看我，原来是因为害怕？”
冷汗流下来，伏特加硬着头皮答，“那我不一样，我是因为大哥的英姿太过耀眼所以眼睛疼……”
“伏特加……”
琴酒刻意压低的嗓音透着狠戾：“你最近说话越来越让我起鸡皮疙瘩了，适可而止吧。”
基安蒂笑得前俯后仰，“拍马屁拍到老虎屁股上，真有你的伏特加。”
直到女人下车笑声也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伏特加尴尬地闭紧嘴巴，心想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能不过脑子贸然开口了。
保时捷驶入米花町银行前放缓了车速，伏特加目光略过街边人行道，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下意识转头看琴酒，他还没发觉，伏特加暗自琢磨是否应该提醒，想起这段日子他异于常人的精神状态，没忍住脱口而出：“大哥，那不是毛利兰吗？”
墨绿色瞳孔微动，透过车窗后视镜，锁定街边少女洋溢微笑的白净脸庞。
“你在车上等我。”
伏特加点头，他觉得自己已成功捕捉到大哥路过毛利兰一定要去看两眼的心态了，他把这理解为狮子路过羊群一定要闻一闻的那种感觉。
“她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鬼呢……”
琴酒将烟头摁灭扔出窗外，“小鬼而已，给几颗糖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