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他去上班后,江荻起床收拾好床铺,洗漱完毕,吃了点他从家里带来的食物,出门去找工作。
她想看看经济危机后,这个落后的小县城到底有多荒凉。
县城除了机关、学校、医院外没有什么大型企业,仅有的几个小企业都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倒闭了。
她在县城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道上走了个来回,除了卖服装和日用品的以及开饭店的个体户,基本没看到有什么可以应聘工作的单位。
而这些个体户凡事基本一家人亲力亲为,有些是下岗后自主创业的,目前都是小本经营,还没有做大做强,是舍不得花钱请人的。
折回来时看到一个家庭餐馆招服务员,离兰羿宿舍不远,于是进去问了下老板娘。
老板娘说:“我这是家庭餐馆,只有两个包厢,不太忙,所以工资较低,200元一个月,你愿意干?”
她虽不太想做,但想想目前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说:“做做看。”
老板娘又说:“服务员主要就是择菜、洗菜、上菜,收拾桌子、搞包厢卫生,上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包晚餐。”
基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可以做,就说:“我试试。”
于是老板娘说:“那你明天过来上班。”
中午兰羿下班回来时,她已做好了饭菜,两人一起吃饭,她跟他说自己找了个事做。
“那就做做看吧,不要勉强自己,要是累就不做,律考才是重要的事。”
“知道了。”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单位聚餐。”
“好。”
“明天我要出差,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嗯。”
下午他去上班后,江荻在家练画,把宣纸覆盖在画谱上反复描摹。
“钉头鼠尾螳螂肚”,这兰叶还真不是那么好画的。不过感觉练过怀素的字后,手腕倒是运用得灵活自如,因为他的字基本是一笔写成,似断非断、笔断意连,所以一笔画出一片叶子她倒也能一气呵成。
反反复复练了一下午,先描摹,后临摹,终于可以把兰叶画得神似了。
一个人吃过晚饭后,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朦胧诗集》,坐在床上边听收音机边看书。
每个时代的变革都会在那个时代的人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当迷茫的人找不到目标和方向时,就会陷入自我否定的绝望和怀疑中。
正如顾城《一代人》中所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夜已深了,兰羿还没有回来,她在音乐电台播放的音乐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他已在收拾衣服了。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大概十二点以后,看你睡着了,就躺你身边乖乖睡觉了,没有动手动脚哦。”
他收拾好衣服说:“我出差去了,在家等我回来。”
“几天?”
“我还没走就想我啦?”
“谁想你,快走。”
他亲亲她:“周末回来。”
上午她继续练画,长叶,短叶,折叶,断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可以画出灵动飘逸的兰叶了。
正如《傲慢与偏见》中达西的姑妈所说:“卓越的技能无一例外地需要长久地练习。”
下午两点她去了那家庭餐馆。
餐馆不大,员工就一个厨师和她这个服务员,另外就是老板和老板娘。
她和老板娘一起择菜、洗菜、搞卫生,晚上来客后,厨师做菜,她上菜。客人走后,收拾桌子,基本也就这些事。
因为饭馆小,包厢少,所以客人少,倒也不累,只是工资真低得离谱。但现在又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边做边看了。
谁知刚做了半个月,就发生了一件让她极生气的事。
有天晚上两个客人来吃饭,当江荻送菜进包厢时,其中一个客人拿着杯酒对她说:“你陪这个领导喝杯酒。”
江荻冷冷地说:“我是服务员,不是陪酒的,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出了包厢,但她没想到那客人却大发雷霆,说江荻不给他面子。
老板娘只好赔笑脸说好话,好半天才平息他的怒火。
这都什么事儿,想巴结讨好别人,不会自己带个人来陪酒?
晚上回去后,她跟兰羿说了这件事。
“那就不要做了,我可不想让我老婆陪别人喝酒。”
“不做没收入,又没其他好工作。”
“律考快报名了,你专心准备律考。”
第二天她去跟老板娘说不做了。
老板娘说:“不就是陪个酒嘛,你要是愿意陪酒,我另外给你加钱。”
江荻说:“不愿意。”
老板娘又说:“人家是看你漂亮才让你陪酒,换个丑的想陪人家还不让呢!”
江荻还是不想做了,老板娘于是付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回到家,她坐在椅子上发呆,要是挣不到钱回家还债,父母一定每天都在抱怨她。
吃过晚饭,兰羿说:“看录像去不,再不看以后可没机会看了。”
“为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录像厅比之前少了?”
“什么原因呢?”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买了VCD和DVD,他们租盘带子在家就可以看,不需要到录像厅看了,放录像这个行业即将退出历史舞台了。以后随着县城网络的创建和普及,VCD和DVD也很快会被淘汰,会出现网吧和家庭电脑,大家都在电脑上玩游戏、追剧了,录像厅就没人去了。电脑上有海量的视频,想看什么有什么,那些之前没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应有尽有,还可以重复观看,不需要碟片了。也有海量的音频,想听什么音乐就有什么音乐,可以循环播放,不需要磁带,随身听了。”
她想起IQC说的话,估计还没等到他跳槽,他就该转行了。
“那去吧,纪念下我即将逝去的看录像的青春。”
她想起那些一个人看录像的时光,别人看录像或许只是为了打发夜晚的寂寞,而她是为了排解那些无法宣泄的痛苦。
加缪说:“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伤痛活下去。”
而那些从未被真正释放的情绪,从未获得的救赎,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当遇上相似的情境时,会重新被激活,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出口,一切都只不过是命运安排的一场微妙的迷局。
两人走到录像一条街,她发现录像厅的确比之前少了,也许这个曾经在小城红火了至少十年的事业也要被新生事物取而代之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有新事物不断取代旧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