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谢骄被谢袄一个小姑娘揽在怀里,非常尴尬。这种尴尬在谢袄给他喂水擦脸后,达到了顶峰。
他们一行人活着的被李四屠带出了石窟,现在正坐在李四屠圈出的光圈里。还魂村的猫腻不仅喜枝,李四屠把喜枝夹带上,去抄别人老底了。
临行前还还昏着的谢骄就被留给了谢袄照顾。
醒来知晓这一切的谢骄: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算了,谢骄刚把别人一头槌,脸皮也没厚到让人家以德报怨。
谢骄木着脸享受谢袄的精心服务,倒不是他摆脸色——他根本没跟异性怎么接触过。
呃,好像同性也没怎么接触。
救命。
谢骄欲哭无泪,李四屠好歹是个男的,就算性格不合,也不碍着谢骄跟他battle。
怎么办?
谢骄麻木地喝了几口水。
妹妹——谢袄,是个纯纯的女孩子。女孩子是不能随便对待的。
“还要喝点吗?”谢袄拿着李四屠提供的水壶,她擦了擦谢骄嘴角的水渍,试图读取谢骄脸上的面无表情是哪种。
谢骄僵硬的小幅度地摇头,尴尬癌为什么不致死,他真的好怕这种温柔。怕到有些PTSD。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偿的温柔。
曾经在孤儿院,院长或老师的温柔,都是留给那些即将被富裕家庭收养的孩子的。像谢骄这种没有人收养,只能留在孤儿院半工半读的孩子,很少能得到他们亲切的问候。
谢骄记忆最深的一次,老师对他亲切的微笑,是询问他有没有偷她的东西。老师说好孩子要勇于承认,就算偷了也没关系,知道错了就好。
老师是很亲切的人,她家庭美满,有一对龙凤胎。谢骄在孤儿院给草坪除草时,见过她丈夫送她上班,儿女在车上说着“妈妈再见”。
被偷的东西不贵重。
老师例行询问完后,东西最终还是找到了。老师也原谅了那个偷东西的孩子。
‘没关系的,你也不是故意的。老师这次原谅你了。’
当天,谢骄缩在自己找到的安静处,听到上面一柱之隔,老师给她老公打的电话。
‘嗯,东西找到了。唉,别提了,我就说我猜的没错,肯定是孤儿院哪个孩子拿的。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们是孤儿,我是老师,要是这次把事情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好好,我下次不会把东西乱丢了,谁能想到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会被小孩偷拿啊。是是,他们是小孩子,看到好看的东西会好奇想要,可也没必要一声不吭偷拿吧。我平时跟他们玩的不错啊,想看看我也不会不给,没必要偷拿啊。’
‘……’
‘嗯嗯,反正,我不理解这些孩子怎么想的。’
听完全程的谢骄:“……”
他缩在角落。
那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可能是谢骄自己的缺陷吧,他总能把一些让自己不痛快的事在脑内循环播放。
属于是自我处刑了。
头痛。
回过神来的谢骄用左手狠狠拍自己的脑壳,疼痛让他清醒。
谢袄被谢骄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谢骄把糟糕的记忆排斥掉,专心面对谢袄,“我没事,就是脑子缺氧,嗡嗡的响。”
“缺什么?”谢袄困惑。
谢骄:“……”
毕业知识全还给老师只会口嗨的谢骄,“缺精神,我脑子晕乎乎的,拍打拍打好多了。”
谢袄想笑又笑不出,谢骄的话初听是很幽默,可仔细想想,里面全是酸楚。谢袄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谢骄相处,她比谢骄更高明的一点,是她会装。
更符合这个时代的会装。
谢袄又轻声细语问了谢骄一遍,“你还渴吗?要不要再喝点水?”虽然李四屠走前说谢骄一个人躺着就能好,可谢袄哪能真让他躺着。
享受膝枕服务的谢骄:“……”
唉,消受不起。
谢骄其实很渴,他说了句“我要”,然后就从谢袄手上接过水壶,一个仰身坐起来,“吨吨吨”喝完了一水壶的水。
畅快。
谢袄喂水实在是太温柔了,一小口一小口根本感觉不到喝了水。
谢骄不太在意地摸了摸嘴角,反正全身都是血了,谢骄也懒得保持他的唯心洁癖。
唯心洁癖,举个例子就是,一件衣服要是只有一点脏东西,那心里怎么看怎么介意,恨不得赶紧换件衣服才能舒坦。可一件衣服要是全脏了,心里反倒不急了,想着脏都脏了,穿穿也没什么。
谢骄自己也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毛病。
谢袄也不理解,她虽然早熟,但阅历还是浅了。遇到谢骄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跟不太上。
谢袄有点呆呆地看着谢骄侧过身观察她。谢骄脸上仍有顽固的血渍没被擦去,但一张脸却是能看清了。
光圈自产的光映着谢骄出水芙蓉似的脸,谢袄先是被谢骄的美貌迷了一会眼睛,然后才在和谢骄几秒的眼神碰撞里,下意识“噗呲”笑出声。
什么芙蓉啊,呆花还差不多。
谢袄笑作一团,她实在是被谢骄清纯不做作的表现笑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嘲笑的谢骄:“……”
他心里叹气,看吧,他就说他不懂女孩子,也不会和女孩子交流。
“那个……别笑了。”谢袄实在是笑得太久了,笑到谢骄都担心她会不会笑岔气。
谢袄捂住嘴,还是没止住笑。
长时间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跟打通任督二脉差不多。止也止不住。
谢骄被谢袄的笑容感染到,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有点想笑。
但他忍住了。
他戳了戳谢袄笑得发颤的身体,“哎,不是,你别笑了。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啊。”
谢袄抽空看了谢骄一眼,笑麻痹了谢袄的谨慎神经,让她小孩子玩闹似的拍开谢骄的手,“我听不懂你的方言。”她把谢骄的现代词汇当成哪个地方的方言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是喝水吗?你那是牛饮。”
啊这,谢骄一时无言。
原身的妹妹很有点红楼艺术在身上啊。
“那也不用笑成这样吧。”谢骄嘀咕,好歹打开了话匣,他跟谢袄说话也容易了些。
谢袄还是止不住笑了几声,她看着谢骄,“你自己看不到,当然不觉得有什么。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啊,长着一张芙蓉似的脸,做事却像头呆鹅,真是白瞎你这张脸。”
用红楼的话讲,谢骄刚才可是说是柳湘莲的脸配薛蟠的行为。
谢骄:“……”
这脸又不是我的。
谢骄莫名委屈,“噢,感情是我这张脸啊。”
“嗯。”谢袄还是笑,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笑得这么开怀。
笑声渐稀。
谢袄也从刚才的狂热里脱身,她看谢骄的眼神是单纯而信任的。
这和最开始看谢骄的眼神不同。
这不是看哥哥的眼神。
谢骄:“……”
他觉得谢袄不像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你……不,是我……总之,就是……”
谢骄实在是不好开这个口,说她哥强买强卖的话简直里外不是人。
“……”
迟早要说。
对上谢袄“听你说什么的”的脸,谢骄鼓起勇气,“我说,‘我不是你哥哥’。”
“具体……”
“我知道。”谢袄说。
谢骄惊讶看她时,她先是抿唇淡淡一笑,然后眼波流转,温柔又有点哀伤地看着谢骄。
“你不用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