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讲,连枝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如果不是他的生意伙伴,如果不是代表他尽地主之谊,她有什么必要这么卖力呀。
“还不是……”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连枝知道,自己的代名词就是怂。
“还不是什么?”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被他听见了。
似乎是好奇她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样,祝承结嘴角的笑意甚至更明显了。
他的手还托着她的手肘,距离很近,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仿佛从鼻尖掠过。连枝挣脱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风吹过的时候,心脏在狂跳。
她用指尖点点鼻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向别处:“没什么。”虽然心里是有点小哀怨,但听他说自己笨,连枝当下的感受居然不是生气,也不是感觉被冒犯。她无法解释心底那股涌出的莫名其妙的甜蜜是怎么回事,病得不轻啊,她心想。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连枝只好拧开瓶盖,又灌了几口水,冷静一下。
见状,祝承结也不打算继续追问,Jason叫他快跟上去,他便朝连枝勾勾手指头,“快过来。”
祝承结和Jason走在前面,一边聊工作,一边看菩萨。
Jason的老婆和连枝走在一起,她们随口聊天,偶尔她会问连枝一些关于菩萨的问题,专业词汇太多,连枝只能磕磕巴巴地乱说,内容全是来自于小时候看的电视剧。
后来逛完寺庙,几人重新回到祝承结先前停车的位置。
晚饭是祝承结选的地方,环境雅致,装修别具一格,非常安静,倒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陈悠然给连枝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
连枝刚放下筷子,陈悠然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
提示音不小,引来另外几人的眼神。
连枝忙说“不好意思”,推开椅子,拿着手机到外面的走廊上接听。
“你背着我上哪儿去浪了?一整天了还不回来?”陈悠然不满。
“对不起呀,临时有点事,现在还在吃饭。”
“你跟谁一起呢?连枝你没有把我这个朋友放在眼里?”
“我待会儿给你买炸鸡好不好?这边一时还走不开……”她态度端正又卑微,像极了恋爱时期,惹女朋友不高兴,但又没法马上赶回去的男票。
咯吱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一股凉意涌了出来。
连枝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祝承结宽阔的胸膛。
他人高,身形又直,仅仅是站在那,都像陈列在博物馆的艺术品。
“谁啊?”他问。
原来他不是要去洗手间。
连枝眉头稍皱,捂住手机,有点不好意思:“是悠然……”
“我听到你叫我了,连枝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老娘甩了男票专门陪你玩,你倒好……”
“诶!”手中的手机被祝承结抽走,连枝伸手想要拿回来,谁知他放到耳边,低低地“喂”了一声。
“卧槽,连枝你跟C.J一块?!”陈悠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连枝甚至能想象她在那头鸡飞狗跳,怕是已经迫不及待抓她回去讲八卦了。
听到祝承结的解释后,陈悠然的态度产生360°的大转变,也不知在那头叽里咕噜了什么,祝承结听得十分认真,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嗯,一定。”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连枝。
“她跟你说什么了?”连枝好奇地问。
祝承结却笑得很神秘,留下一句“秘密”就推门进去了。
连枝悻悻,只能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吃过饭,Jason夫妇打车回酒店。因为喝了酒,祝承结叫了代驾。
“那我直接坐地铁回去好了。”连枝提议道,“你早点回去休息。”
祝承结抬手,随意地松开领结,让脖子放松一下。修长的手指扯住领带一处,头微微动,明明只是简单而平常的动作,他做起来,手指尖都是优雅。连枝有些看呆了。
“不着急。”祝承结说:“先送你回去。”
连枝便没有再坚持。
祝承结拿出手机,用支付宝搜索了连枝的电话,准备转工钱给她。
“不用了!”连枝制止住他,“之前本来说要把那十一万还给你的,这三千块就当第一笔还债好了。”
“一码归一码。”祝承结没听她的,“工钱是工钱。”
连枝有些难为情。
“不要有负担。”祝承结说。
连枝沉默。每每想起那件事,连枝心里还是不齿的,毕竟并不光彩,还是在他面前。
“谢谢。”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这两个字,很轻,也很重。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可能是喝了酒,他脸颊有轻微的泛红,但脑子还是很清醒,“今天Jason跟我说,你很用心,也很细心。”
“其实是应该的。”很少被人这么夸,连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天就这么多钱,平常都没这样的机会呢。”她笑起来。
“可能你明天就不会这样想了。”祝承结笑着,眼睛亮亮的。
“为什么?”连枝还很不解。
祝承结却不说话,只是勾着嘴角看她。
连枝忽然反应过来,是说她今天爬了几百层石梯的事。明早起来一定会痛到无法呼吸。
“老板,这算工伤吗?”连枝哭笑不得。
“嗯,该算。”
连枝本来是开玩笑,不曾想祝承结居然有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回答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认真和诚恳。
这样的老板可能赚不到什么钱。连枝想,因为心好像不怎么黑。
“你想要什么补偿?”祝承结问。
“……什么?”连枝被问得一脸懵。
她只是开玩笑来着,没想到他还当真了,不会真以为她是什么碰瓷选手想讹人吧?
连枝那股小心思又从心底冒出来,神情有些尴尬。
正是这时,代驾到了,打断了风中沉默的两人。
连枝和祝承结坐进后座,中间隔了很宽的距离。
代驾车技很好,行车很稳,可能因为已经夜里十点多,路终于不堵了。
连枝望向车外转瞬即逝的霓虹,祝承结却在这时转头看她。
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连枝一时有些如坐针毡。
是装作看不见继续看向窗外呢,还是闭上眼睛装睡觉呢?
路上突然窜出一只流浪狗,司机没看清,猛踩刹车。连枝惯性地向前撞去。
额头却没碰到预想中的靠背后垫,而是撞进了一只大手里。
温热的手,捂在她的额头上。
“嗷!”连枝惊呼。
“不好意思!突然窜出来一条狗!”司机抱歉。
“没事。”祝承结坐到了中间,手放下来,垂在腿边。
连枝回头望向他,“你的手?”
“不疼。”他淡淡地说。
不疼才怪,连枝心里想,因为她的额头有点疼。
他真笨,那种时候干嘛还拿手来接,明明惯性下去,他的手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刚刚上车前的失落一下就过去了,被一股涌上心头的暖意抚去。
连枝看到前面路边有卖水果冰/粉的,她回头,望向祝承结:“不是问我想要什么补偿嘛?”
闻言,祝承结目光落进她眼里,示意她继续说。
“喏,我想吃那个。”连枝用手指了指窗外。
“这有什么难的。”祝承结笑罢,让司机靠边停车,正要打开车门下去,前面却来了城管,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收掉所有摆摊设备的样子。
卖冰/粉的阿姨只好骑上三轮车立马跑路。
司机顿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卖冰/粉的跑了,怎么办?”
连枝也是被这意外插曲小小惊讶到,正想说算了,耳边却传来祝承结慵懒的声音,说着:
“跟上。”
城管象征性地追了几步路便停下来了,卖粉阿姨却是一刻不敢多待,骑着三轮车在前,祝承结的车就在后面。
“要截住吗?”司机通过后视镜询问后座的男人。
“再等两分钟。”
连枝:“……”
见后面无城管追来之后,祝承结让人加速,把车开到与三轮平行的位置。
他按下车厢,冲阿姨一笑,“阿姨,来份冰/粉,能卖不?”
连枝没法用语言描述那一幕是有多割裂,和戏剧性。
最后,连枝吃到了那份冰/粉。因为是最后一单,阿姨给她舀了很多料,甜滋滋,冰冰凉。
“小伙子很疼女朋友嘛。”阿姨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连枝。
“不是啦。”连枝连忙否认。
阿姨却很懂似的,笑说:“现在还不是啊?小伙子你努把力哦!”
可能是喝了酒,做什么都慢半拍似的,祝承结听了就笑,也不开口解释,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
阿姨装了两个勺,连枝接过,问祝承结吃不吃。
“好吃吗?”他手撑着右边脸颊问。
“嗯!”连枝一腮鼓鼓的,塞了几颗芋圆。“尝尝吗?”
祝承结不答话,就是觑着她。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或许是夜风太温柔,阿姨的话太朴实,扰乱了连枝的理智。
她拿起另一只勺子,舀了些料,递到祝承结嘴边。
车轮平稳地穿过路面,周遭都很近,唯有一路黄灯间歇落进车厢,他的脸也忽明忽暗。
黑暗也隐藏了她的情绪。
祝承结张嘴,吃了一口混合了沙冰、西瓜、红豆、芋圆和冰/粉东西,舌尖尝到了味道。
连枝脸颊泛红,暗骂自己一时鬼迷心窍。
她坐正,强迫自己镇定。
“怎么样?”她听见自己轻不可闻的声音,连呼吸都怕惊扰了他。
“很甜。”他舔了舔嘴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