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宣推开调解室的门进去，身后跟着陆砚。
玉团看到他们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淡下去，故作镇定地问：“我现在可以去福利院了吗？”
季明宣压下心底的酸涩，在他面前蹲下说：“我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的打算，才让你误会和不安。”
“现在我们想直接和你商量，你愿意听一听吗？”
玉团愣了下，这一刻似有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心头，想大哭，又还藏有几分期待，红着眼睛问他：“商量什么？”
陆砚也在他身边蹲下，解释道：“我们都希望你来扮演小太子，但是你没有身份，也没有亲属或监护人，比较难办。”
季明宣说：“你周伯伯想了一个办法，先把你送到福利院，这样你就有了身份和监护人，可以来扮演小太子，名正言顺和我们待在一起。”
玉团红了眼眶，却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求证：“你们不是要把我送走？”
“不是的。”季明宣解释，“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陆砚用手指给小孩擦了擦落下的泪，说：“只是暂时需要你去福利院办些手续而已。”
“那、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玉团气鼓鼓地质问，眼里的眼泪越聚越多，滚滚而落。
“你们！你们太讨厌了！”他忽然崩溃大哭，嘴上说着讨厌，却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季明宣。
季明宣抱住他，仰起脸贴着他的脸颊，不让自己眼里的泪落下。
陆砚抬手轻拍玉团的背安慰，温热的手触到季明宣抱着玉团的手，也轻轻拍了拍。
*
季明宣和陆砚在警方的陪同下，把玉团送去了最近的福利院。
警察和福利院办好了交接手续，玉团的姓名暂时登记为盛安稷，生日是四年前的端午节那天。
福利院招待他们简单用了午餐，季明宣和陆砚见到了这里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提出想为福利院提供捐助。
院长是位非常和蔼的女士，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下午，周导带着法务赶过来，和福利院协商聘请玉团拍戏的事。
院长十分慎重，不但详细询问了剧组的情况，还和季明宣、陆砚单独聊了聊，最后问过玉团本人的意见，才勉强同意。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院长说，“但是明天我们要先带小朋友去体检，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再带他去上户口，办理身份证。做完这些，才能考虑后续的事情。”
周导连连点头：“应该的，还是您考虑周到。”签合同需要证件，确实急不得。
季明宣抱着犯困的玉团，问：“那今天我们可以先把玉团带回去吗？明天再带他过来体检。”
院长却摇了摇头：“抱歉，虽然你们已经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但现在，作为孩子们的监护人，我不能就这样把孩子交给你们。”
尤其是今天他们刚把孩子搞丢过。
“等你们说的演艺合同正式签署，我们再考虑安排他进组拍摄的事情。”
季明宣想了想，搂着玉团说：“我明白您的出发点是保护孩子，但他今天情绪状态不太好，我、我们也不太放心把他留在这里。”
“不是质疑你们照顾不好他，是我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院长看着在他怀里睡着的孩子，短暂地陷入沉默。
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已经足够让她看出玉团是个多么聪明乖巧的孩子，更能看出他对于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青年的依赖。
她不确定，这对孩子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陆砚道：“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可以带孩子外出的生活老师？”
“可以安排一位生活老师跟我们去剧组。”他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刚好，您作为玉团的监护人，在代表他跟剧组签合同之前，想必也希望能实地考察一下剧组的情况，不是吗？”
季明宣眼前一亮，补充道：“如果这会让您这边产生额外的经济成本，我们可以负担。如果会导致福利院缺少人手，我们……我们可以聘请几位有资质和经验志愿者过来帮忙，多长时间都可以。”
院长看出他们对孩子的用心，最终点头同意。
当天傍晚，玉团就在生活老师的陪同下回到了剧组。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带走的三只毛绒狗狗玩偶。
季明宣牵着他回到酒店房间，在门口蹲下，朝他张开手臂：“欢迎回来。”
玉团笑着扑进他怀里，亲亲热热地贴住他的脸颊。
陆砚站在门边，等他们两个拥抱完，才从后面把小孩抄起来放到沙发上，严肃道：“现在，我们来谈谈你一个人偷偷离家出走这件事。”
玉团：“……”
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他向季明宣递去求助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十分惹人怜爱。
但季明宣不为所动，狠下心和陆砚一起教育了小孩十分钟。
福利院来的生活老师本来以为需要自己协助，没想到两个没养过孩子的大明星竟然做得很好。
既没有训斥和打骂，又和小孩讲明白了道理，直到小孩自己承认错误，保证一定不会再犯。
生活老师悄悄给院长发消息：【您别说，这两个大明星都挺有当好爸爸的潜质。】
最后季明宣还捧着小孩的脸，郑重地告诉他：“我知道你很聪明，比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更懂道理，也更有主见。”
只能说不愧是被当做储君培养过的孩子。
“但我希望以后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和我们讲，不必有顾虑，也不必撒违心的谎，更不用自己偷偷难过、偷偷行动，记住了吗？”
玉团心底暖暖的，鼻子酸酸的，重重点头。
陆砚揉了揉他的脑袋：“晚餐想吃什么？”
玉团想了想，眼睛一亮：“炸鸡和奶茶！”
前两天，饰演配角的章晓婧请剧组吃炸鸡和奶茶，玉团尝了一点点就被那个味道征服，从此念念不忘。
季明宣终于看到小孩的脸上重现明亮笑容和神采，欣慰地揉揉他的小脸：“行，就吃这个。”
转头对黄昊说：“他不能吃辣，给他蜂蜜芝士味的炸鸡。奶茶点芒果水牛奶，那个没有茶底，也不加糖浆，小朋友可以喝。”
生活老师：“……”
她再次给院长发消息，担忧道：【但是他们有点太溺爱孩子了，等小孩回到福利院，可能会有很大的心理落差。】
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扫兴，但是不得不说：“那个，季老师，玉团明天要体检，最好不要吃容易上火的东西。”
季明宣：“……”忘了。
他低头和玉团商量：“我忘了你明天上午要体检，今晚先吃米饭和炒菜，明天检查完再吃炸鸡好不好？”
玉团失落地瘪了瘪嘴巴：“好吧，那我可以吃小排骨吗？”
季明宣看了眼生活老师，见对方点头才答：“可以。”
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
晚些时候，剧组工作人员送了房卡上来，说是给生活老师安排好了房间，就在这一层。
生活老师收下房卡，试探着问玉团要不要和自己回去休息。玉团立刻扭头看向季明宣：“我不可以继续和你睡了吗？”
季明宣笑着看向生活老师：“让他和我睡吧。”
生活老师也知道这小孩有多黏季明宣，妥协道：“好吧。”
院长交待她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小朋友的安全，顺便观察剧组正不正规，会不会隐藏对小朋友不利的因素，并不是要她强迫小朋友和他信赖的人分开。
她提醒季明宣小孩明天需要早起，8点前要到人民医院，随后告辞离开。
一出门就忍不住给院长发消息，持续担忧：【院长，玉团有点太依赖他们了，到时候接回福利院，肯定会很伤心。】
所以她们有时候也怕这些只能和孩子们建立短暂联系的爱心人士，刚产生情感连接就分离，只会让孩子们难过。
院长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别着急，再观察观察。】
*
生活老师离开后，陆砚也起身道别。
玉团眼巴巴看着他，目光依依不舍。今天，他暂时不讨厌这个人了。
季明宣看出来了，生怕他问陆老师能不能留下一起睡，赶紧抱起玉团：“走，我们去洗澡。”
陆砚看穿季明宣的小心思，不由一笑。
玉团还期待会他们一起睡，说明情绪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
倒是季明宣，就这么怕和他一起睡？
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朋友一起睡觉而已，至于这么介意？
到底谁在讨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