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看出来了薄枝想快点离开的心思,裴怀瑾在看完折子后才幽幽离开,薄枝也出宫回府。
薄府院内,松夏蹲在三皇子送的礼物前,看着这个半人高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身后不远处的郎卿月正坐在新打造的滚椅上,提着一串葡萄吃着。
“别看了,看再久也看不出花来,这萧宏礼葫芦里还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给你家主子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郎卿月煞风景对松夏道。
松夏猛地回头望她,幽幽的眼神盯着郎卿月,嘟囔着反驳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好奇而已啦,话说你已经吃了好多葡萄了,小心腹泻。”
她提醒道,主子让她将人照顾好,这时候还是不要生病的好,府上可没有郎中。
郎卿月浑不在意,头上新买的精致钗环微微晃动着,她摇了摇头,“不会,这东西只要不配凉茶便好。”
松夏沉默了下,天色渐晚,而她们在院内已经停留了两个时辰了,她看着天边的昏黄对郎卿月道:“我们该回屋了。”
郎卿月摇了摇头,“不要。”任性的心思明显。
可是小八临走前说过夜晚容易湿冷,让她晚间注意保暖。
松夏无奈摇了摇头,郎家大小姐在府中住了这几日,她已经彻底清楚传闻不可信了,这郎卿月和她家主子一个性子,甚至比她家主子心眼还多。
薄枝性子偶尔会迟钝些,但这位郎家嫡女倒比她主子更像成精的狐狸,心里对一切事情门儿清,却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①,天生一块参与争斗的好料子。
可她却一心想离开这座华京城,去往外面更为宽广的天地,这一点上,松夏是万分佩服。但心中佩服是真,听医嘱也是真,松夏走到郎卿月身后的滚椅手柄,推着人便转了个弯往屋内的方向去。
郎卿月被迫离开院内,“诶,松夏,停下嘛~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松夏无情地拒绝,温柔地道:“郎小姐,主子说了让我照顾好您,您也不想到时腿上落了伤病不能出去游玩吧。”
郎卿月被怼的无言以对,脸上颇有点怨念地被推了回去。
这边薄枝回府后,便见院内摆了个东西,方方正正的,还蛮大,想必这就是萧宏礼让人送来的东西。
她去寻了一把刀,从箱子的边缘将它撬开,箱子里倒没有什么恐吓的物品,只有一只木架,看着像是射箭时的靶子,不过是被人折断的,残缺破损的东西。
在这木架下面,薄枝看到了一只漆盒,小巧精致。
她拿出来,将刀放在一旁缓缓打开那只小盒子,与那破损的木架不同,这盒子里赫然装了一对蓝宝色的琉璃珠,却与人眼球大小无异,薄枝冷然合上了盒子,眉头皱起。
萧宏礼又在威胁她了。
他是想表示若她还不做出决定,这木架和琉璃珠就是她的下场吗?她还真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萧宏礼的癖好异于常人,总是喜欢收集残缺的东西,他若真想把她的眼睛刨出来,她信他真的会如此做。
与此同时,皇宫内,萧宏礼在寝殿内正手执工具剃着木材上的花絮,屋内烛光通明,在他身后的架子上,摆的全部都是他费劲心力搜集来的精美器具,美人面,断弦琴,被撕毁的孤本,只有一半的玉萧,数不胜数。
殿内零星的内侍全都垂头默望着地面,没人敢大着胆子抬头。
萧宏礼的随身侍卫此刻进入了殿内,在架子这处寻到了人,行礼道:“三殿下,薄枝已经收到您送的东西了。”
而三皇子殿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拍了拍灰尘,道:“他看了什么反应?”
侍卫顿了下,回道:“薄大人看到后便合上了箱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还命人将那件靶子劈了当柴烧,另一件薄大人直接埋花园的土里了。”
萧宏礼听了当即大笑了两声,那侍卫却神色更加恭敬着,只见萧宏礼缓缓摇了摇头,拍着手掌赞道:“这薄枝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殿内所有的内侍突然间全都跪下了,上一次三皇子说有意思的时候,便斩了殿内三名内侍,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不过萧宏礼到不在意那些跪着的人,他看着垂头的侍卫道:“知道我手上做的这个是什么吗?”
那侍卫摇了摇头,萧宏礼却笑出了声,“本殿决定打造一只最精美的盒子,专门盛放那双漂亮的眼睛,哈哈哈哈~”
笑声孤自在殿内传出,周遭已经寂静到了极点,无人敢言。
夜间,薄府。
薄枝让人砍木架当柴烧的事情被郎卿月知道了,她特意转着座下的小坐骑来到了薄枝门前,敲门。
屋内薄枝已经换了衣衫,听到声音后让松夏去开门。
松夏见到郎卿月,便将人带了进来。
薄枝正在看书摆弄着机关术,这些都是她让小六之前给她寻的,看了来人一眼便又继续调整机关,“你怎么来了?”她问。
郎卿月看了薄枝屋内一圈,布置的新颖别致,唯一的缺陷是半分姑娘家有的物品,薄枝是半分没有。
她身子半倚着椅子,问薄枝:“听闻你把三皇子送的东西砍了当柴烧?”
薄枝头都没抬,“对啊,怎么了?”
郎卿月心下微惊,“你还真做了。”
薄枝点头,无辜看向了她。
郎卿月忍不住扶额,“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三皇子殿下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送出的礼物大多都是破损的物品,但凡被他知道这物品被谁丢了,谁就倒大霉。你知道他都送过谁东西吗?”
薄枝没想到这位三皇子还有如此怪异的行为,摇了摇头。
郎卿月:“也就约莫在朝所有人,都被他送了一个遍。”
薄枝:“......”他莫不是有病?
“而且当初一开始时没人将他送的东西当回事,过后物品被清理掉了,也不知三皇子是怎么知晓的,直接将那人的手给剁了”郎卿月手掌一斜,做出“咔擦”的姿势。
“听说当时他割了四个朝员,但这些事情都被圣上被压了下去,后来罚了萧宏礼一年的禁闭,这事便不了了之。”
薄枝听着,揉了揉自己手腕,又是禁闭,上次云台案也是关了萧宏礼的禁闭,最后还不是好好放出来了?
松夏觉得不寒而栗,她不禁问道:“三皇子这性子真是可怕,都没有人约束他吗?”
郎卿月头一次觉得松夏的问题如此可爱,她笑道:“哪里有人生来就是这样的人,有一些事情我也是听嬷嬷偷偷讲来的,听闻三皇子幼时他的母亲安妃生了他后,便一直陷入疯疯癫癫的状态,遭了圣上厌弃,安妃对这个儿子也不上心,有一次甚至被人推下了御花园的塘水中,有人路过才救了下来,听说当时手里还死死攥着他捞上来的残破的纸张。”
“后来安妃突然良心发现,对这个儿子好了起来,也重新获了盛宠,但这三皇子的执念也就落下了。”
薄枝抬头看向郎卿月,问道:“你怎么知晓的这么清楚?”
椅中的人略显无语,“嬷嬷和我讲的,她常年侍奉宫中,后来才请来教养我。”
松夏听得津津有味,瞎附和着点了点头。
薄枝早就知道了三皇子对她不安好心,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这么些东西,她看着手中的机关,想着得多做一些防身用才行。
翌日,太后回京,薄枝一早便忙碌了起来,她虽然未见过这位太后,但据郎卿月口中她得知这位太后也是一位厉害人物,能在当初先帝驾崩后毅然定下皇位人选,凭一己之力把握朝政多年而不出差错。
虽然太后名义上是圣上母亲,却在年岁上也只比皇帝大了十岁,如今也是因为年迈回宫。
仪仗从城外一直延至宫内,而负责在外城迎接的人便是裴怀瑾与礼部一众官员,薄枝身着着朝服混在礼部的队伍中偷偷打了几个哈气,手骨蹭着鼻尖,困死她了。
她慢慢睁开眼来,在礼部右前方,站着的是皇子们,不经意间,薄枝与萧宏礼对上,那人递给薄枝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冷着脸扭头不理会。
而在一众队伍的最前方,裴怀瑾骑在他的战马上,朝服在太阳下光鲜许多,薄枝看了他两眼,视线挪至他的肩膀处,衣服下是她弄出来的咬伤。
想到如此,她讪讪着挪开了眼睛,回头她便戒酒。
太后的车马隐约着从官道上缓缓驶来,薄枝仰头看到了远方的人影,浩浩荡荡的人带起了远边的泥土。
薄枝没想到太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没想到太后没有她想象中的年弱老媪一般,反而精神矍铄,身边全是武学高手。
马车缓缓停留在了仪仗前,车后是绵延长长的队伍,甚至比她们迎接来的人都多。
裴怀瑾下马迎接,行礼,“恭迎太后回京。”
身后众人也跟着行礼,薄枝也弯腰作揖。
马车内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