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万清不为所动,闭上眼睛,微微侧头:“都留着对你有好处,不是用我们去交换吗?人质多一点胜算才大。”
黑袍桀桀桀笑了,变声器正好转换到婴儿尖细的声音,快要把人耳膜刺破。他指尖划过裴万清脸颊,路过下巴时狠狠扣住,强迫他抬头。
可裴万清垂下眼帘,清冷孤傲,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黑袍一脚踩上他大腿,叉子在脖颈上徘徊:“我少得到点东西没什么,杀了你的快乐更持久。”
裴万清平静道:“杀了我我保证,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黑袍丢了叉子,手扣住他脖颈:“你知道我要什么?”
裴万清轻蔑一笑,一字一句道:“不知道。”
手一寸寸收紧,裴万清被迫张开嘴呼吸,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快死的不是他一样。
差点背过气的时候,黑袍突然撤手,在他衣服上抹抹血迹,低声一笑:“我们可以打个赌,是你这位男朋友先死还是我先拿到东西。”
他一脚踩上顾长风手,碾压几下,像是在踩灭烟头一样随意。
顾长风疼得眼泛泪花,身体像是散架一样动弹不得,喉间哽着血块更是发不出声音,只露出几声痛呼。
“想杀就杀吧,他的命我不在乎。”裴万清凝视着顾长风,面无表情,像是在对着台词本念,“他死了,对你没好处,对我没影响。”
顾长风疼也忘了,喊也忘了,泪水混着脸上的血落下,滴在嘴里成了苦涩的味道。不远处的人眸子暗如黑夜,静静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他。
裴万清……
黑袍笑了,正要说什么时门外响起巨大的警笛声,扩音器里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释放人质!”
曲盛在百叶窗折个角,观察一番后道:“先生,来人很多,武警出动。”
黑袍却是不以为然:“等,重头戏还没来呢。”
领头的警察喊道:“我们可以谈判,我一个人进去,不带武器!”
黑袍对着监控招招手,笑了笑:“你吗?档次不够,不见。”
“我可以联系上级,但你必须保证人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声窃窃私语后,一个沉稳的女声接过扩音器,“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黑袍慢节奏拍拍手,整理好衣领:“欢迎到来。”
裴万清暗暗转开戒指,里面藏着根细针,趁机快速摩擦绳索,露出的火星不断将绳索烧断。他不敢去看顾长风,他的眼睛写满失望和失落,灼热得要把人烫伤。
门开了,一个身材完美,着修身裙的女子款步走进来,高跟鞋的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节奏保持得平稳缓慢,手里提着个密码箱,上面隐约有什么暗纹。
她视线扫过人质,最后落在裴万清身上,心下有些震惊却面色不改,转头对黑袍笑道:“按照你的要求,1000ml‘春风’ 。100ml在这里,剩下的等你放人后交付。”
她打开箱子,展示里面十支金属管,里面装着血红色液体。
黑袍人伸出手,女子很快合上箱子:“还请遵照约定,交货放人。”
“如何知道你拿来的不是假货?现在市面上的‘春风’ 良秀不齐,真假难辨,做生意真的很难。”黑袍拎着最近一个人,点了点他的额头,曲盛枪口就对着他后脑。
林芝打开箱子,黑袍随手指了一支。
林芝取出那支,调节出口到最小量一微升,血红色液体滴落在餐巾纸上,放入一个透明圆球装置内,按下外侧一个开关。瞬间里面腾起火光,让人暴盲的亮光过后,里面已经空无一物,烧红的玻璃出现裂痕,几秒后碎了。
她将箱子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往后退:“如果去你没有按照约定释放人质,外面一颗子弹可以引燃所有‘春风’,鱼死网破。”
曲盛的眼睛冒起亮光,一把夺过箱子抱在怀里。拿到这100ml就是拥有了巨大的财富,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黑袍抬手制止他,脚踩着顾长风,对剩下人招招手:“十支换十个人,剩下的两个人陪我再玩玩。”
屋子里瞬间变得空旷,黑袍的笑声在昏暗的环境里越发阴森诡异。他掐着裴万清下巴,饶有趣味欣赏他的平静眼睛里的倔强和仇视。
“你说你这么好玩,该值多少呢?”他想了想,抬高声音:“一把破刃枪。”
裴万清脸色越发阴沉,眼睛瞄一眼林芝,随后垂下去:“你高估我了,我不值这个价。”
“不,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来评判。”黑袍转向林芝,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这位小姐,交易是否继续?”
林芝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绷直脊背对上黑袍的目光:“不换。”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黑袍提过箱子,退到墙角,曲盛心领神会将枪对准昏迷的顾长风。
扣动扳机的那一瞬,他的胳膊被人一推,枪支走火,对着墙壁一击。他怒气冲冲抬肘击过去,那人却灵活一躲,速度极快地卸了他的枪。
黑袍在后方拍手:“先生,你谦虚了,你值这个价——不过,少了些运气。”他抱着箱子往后退,从一副壁画后翻身跑走!
裴万清扣下扳机,却是空枪!曲盛一拳趁机对着他右臂砸来,林芝抽出发簪一扔,正对着他大臂!
曲盛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嚎叫,巨大的冲击力从发簪尾部发出,大臂传来灼烧感,随后嵌在皮肤里的尖端炸得四分五裂,从各个方向露出来。
血从洞里喷出来,几秒后曲盛仰面一倒,没了生息。
“顾长风!醒醒!”裴万清丢了枪,半跪着去推他,却见他面色惨白,身下一摊血,都是他吐出来的。
内脏破裂,还有骨折……
顾长风醒来时,整个身上疼得遭不住,想发出声音却嗓子干哑,牵出一串的闷咳,带着身上越发疼痛。
嘴唇上有了湿润的感觉,他想睁眼,眼皮却是千斤重,勉强撑开一条缝,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光影。
是谁?裴万清,是你吗……
耐不住疲惫,再次陷入沉睡。
等再次醒来时,他能够完全睁开眼,瞪着眼睛尽可能搜寻,却只能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和输液架。他应该是在医院。
记忆潮水一样涌入干涸的大脑,牵着神经突突地跳。他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裴万清平静决绝对他说的话——
“想杀就杀吧,他的命我不在乎。”
裴万清!裴万清!你给我个解释!
他很想怒吼,很想揪着那人的衣服质问他:“我们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你的表演吗?!”
重伤未愈,全都化作一声虚弱的呜咽。
“长风,你醒……诶诶,你怎么哭了?”程平一直守着,正打着瞌睡一见人睁开眼睛,立马坐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慢点感动,别急别急。”
顾长风抓着他的手,激动地快要从病床上挣起来,吓得程平手忙脚乱给他摁回去:“别动别动,你这肋骨断了两根,住了两天ICU呢,祖宗你轻点造。”
他疼得眼前一黑一黑的,喉咙间抠出血淋淋的字:“裴……万……清……”
“他早就……”程平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幸好反应得快,强行拐了个弯,“他早就回去休息了,照顾你好久了,啊哈哈哈……”
顾长风还想问,程平摁着他躺回去,小跑着出去:“医生!医生!醒了!”
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伴随着仪器冰冷的声响,他能感受他的心跳声,证明他还活着。可心里的那一块还缺失着,呼哧哧透风,带着四肢都冷的发颤。
裴万清,你还在吗?
程平很快带着医生进来,他任由他们对他检查,乖顺地配合。随后医生点头道:“恢复的不错,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一段时间又是多久,下一次睡醒会看到你吗?裴万清……
等他再醒来,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床头,就在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不幸的是,他没力气伸手。
他很喜欢春日的午后,惬意温柔,不知是不是天意使然,他所有的美好都发生在午后的阳光里。
那人穿着白衬衫往那一站,对他微微一笑,阳光往他身上撒一层柔和碎光。
可后来才发现,裴万清不喜欢白色,不喜欢笑,黑衬衫衬托他愈发冰冷无情,阴冷沉郁才是他的常态。
顾长风直视眼光久了,眼眶蓄出一眶生理盐水。他以为总是裴万清是块千年寒冰,他用全身心去暖,经年累月也会融化一角。
可等了许久,他所期待的每一次床前的人都是他,每一次都不是他。
程平给他拉上窗帘,升高病床:“怎么鬼门关走一遭学会哭了?返老还童了吗?告诉哥哥这是几……”
他在顾长风眼前比个耶,晃了晃。
“裴万清在哪?”顾长风忍无可忍,直截了当问道。
“不是说了回去休息了嘛,照顾人是很累的好吧。”程平一本正经胡诌,却没意识到他已经摸了很多次鼻子,眼睛甚至不敢直视那人。
顾长风心已经跌到谷底,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挣扎着要去拔针头:“我要去找他。”
“祖宗祖宗,我说我说,你快躺好。”程平深吸一口气,“你别激动,自己的命最重要啊。”
顾长风猛地点点头,手指揪紧被子,已经开始激动。
“你出事后,裴万清就再也没出现过。”程平避着灼热的目光小心开口,越说声音越小,“你刚送到医院那个时候,你妈在国外赶不回来,全程是护工在照顾,他没露面,也不知道去哪了。”
“是不是出事了?那个绑匪把他带走了?”顾长风上半身挣扎起来,死死揪着程平手。
程平咬着下唇不敢再往下说,手腕却被他扭得快断了:“我说我说,你躺好。你昏迷这半个月,裴氏处理好了一切纠纷,重回正轨,股价还在涨。据说,他已经是业内的新星了。”
顾长风跌回床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看到裴万清越来越好,这不是他的初心吗,怎么这么伤心呢?
裴万清,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