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早把尼召召的桌子和椅子都拖过来，拉着她一起读手册。

巫图翻了几页，抬头问道：“老师，期末考试……学分多吗？”

“不多不少。不分年级，只要合格，就能得到五分——这一条，也在学生手册里。”炎老师说。

“如果我在期末考拿到五分，是不是能提前毕业，成为插班生？”

炎又也点头：“是的。”

巫图满意地笑了。炎老师擦擦额角的虚汗，继续给同学们开班会。

下课铃一响，炎老师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穿过墙壁飞走了。

“天姥姥，土姥姥，冥姥姥！”炎又也在空中滚来滚去，飞得乱七八糟。

她捂住眼镜，内心号叫不止：“有生之年！有生之年！！我竟然见到活的——巨巫！！！学校发的‘显真镜’也太鬼了吧……好评，好评，七星好评！”

不说炎老师如何激动，巫图和风早，带着尼召召一起报名了妖学院的期末考试，然后一头扎进西北岛的图书馆，泡在知识的海洋里。

转眼就到了期末考的前一天。

甲春月四日，即二月四日，离“新年”还有十一天。

一进入春天，积雪就化得很快。

乌棋港口人潮涌动，等待出海的旅客比以往更多。

港口的停泊区，一只大龟拉着一串桃形车厢停在上空，嘴里叼着木哨子。

大龟一吹哨，车厢一个接一个打开。一群勉强保持人形的妖怪幼崽背着虎皮纹书包往下跳，其中还混了四个不像幼崽的乘客。

落了地，幼崽们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聊天，完全无视了其她四个比她们高的人形生物。

风早撇撇嘴，瞪了领队的炎老师一眼，拉着尼召召去和幼崽们聊天了。

糊涂的老师！风早心想，明明临时班是和一年级的妖崽崽一起参加期末考，而且要提前一天出发，老师却没说清楚。

她们天天去图书馆，背了那么多课本！同校的学生还以为她们三个都是非常好学的妖呢！

尼召召拍拍风早，看了看炎老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炎老师被她俩看得心虚。

不过这事确实也怪她。那天太激动，她都忘记和学生们说了。其实，太久没给临时班上课，有件事连她自己也差点忘了。

炎又也她差点忘了——

低年级学生的期末考，春天是春游，夏天是野营，能让她们愉快地玩儿——顺便长长见识。

炎老师摸摸鼻子，忐忑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巫图。

巫图倒是没有生气，因为她这些天学得很开心。

她好脾气地笑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发顶。

一棵幼苗从她的头发里钻出来，乖巧地盘根而坐。

炎老师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这……不合校规……”

“对不起，我不知道。”巫图抱歉地说，“苗苗，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苗苗摇着叶子，大声说：“记——得——炎炎好，苗苗，苗苗！”

巫图鼓掌说：“说得很好！炎老师，苗苗是个好孩子。她以后也要上学，所以我带她提前熟悉一下期末考试的氛围——您看，怎么样？”

“不……不用敬称……”炎又也满脸通红，摆手说，“您……你高兴就好，但是……但是……只有这一次！”

“多谢老师！”巫图高兴地说，“苗苗，我们跟上去！”

苗苗对炎老师挥挥手，笑眯眯地说：“谢，苗苗，谢！”

炎又也双手捂脸，懊恼地长叹一口气，再抬头一看，她的三个学生及其家属，已经和妖崽崽们打成一片了。

她摇摇头，展开翅膀，飞到前头带队去了。

乌棋港口在加另国境内。它是大陆上最大的港口之一，坐落于西大洋的海岸边。

西大洋没有天然的岛屿，自古以来就是众多海兽的领地。

去年年初，“褐月时间”二月十五日的凌晨，西大洋中心的海面因地震升起了巨浪。而巨浪越来越高，变成一座巨峰，直入云霄，时隐时现。

这座山，震惊了全世界。

妖盟派出几位妖力深厚的大妖进入西大洋的高山。两天后，大妖们毫发无损地出来了，个个都是红光满面、喜不自胜的模样。

联合政府召集世界各国的首脑和各大种族的代表，开了个会。

会议中，西大洋的高山被命名为“蜃峰”。

蜃峰被定为“允许民众自行探索”的“世界景观”。但每次进入蜃峰的探索者，人数不得超过五千，且，探索范围限定在山腰以下。

去过蜃峰的某位大妖这样说道：“只要不贪心，就没有危险。但万万不可深入。”

从那以后，联合政府以蜃峰为中心，在西大洋建了六座和太空堡垒一样坚固的人工岛，围护在蜃峰的山脚下。

西大洋的旅行行业飞速发展。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网上排队抽取号码，就为那五千张免费的通行证。

这些通行证每隔七天才会发放一次，每位公民只能领取一次。

去过蜃峰的游客，有的提升了妖力，有的找到了化石，还有的遍体鳞伤甚至丢了性命……不过，更多的游客们收获的，是一种矿石，且只有得到矿石的游客才能使用它。

这种矿石有特殊能量，能让妖怪产生很强的饱腹感，也会让人类发生稳定的变异——变异方向有好有“坏”，且会遗传。

科学家们为矿石取了名字——“蜃矿石”。

“名字好拗口，比炎老师的还难念，可不可以叫‘蜃结石’？”

风早坐在长椅上，捧着牛奶杯好奇地问。

洪教官：“……”

炎又也：“……”

“蜃结石？不错哎，好听又好念！”金堂摸着自己的金红色短发，感叹道，“铁老板，你手艺真好，谢谢啊！”

铁三禾冷淡地点点头，收起金色小剪刀，走到遮阳伞下，与巫图面对面坐着。

巫图正和苗苗一起喝同一杯奶茶，抬头说：“巧啊，你也来了？”

铁老板点头，翻看菜单。

她们正坐在“黄橙橙”饭店的外场区。

这家店是威威荣小区附近那家店的分店，开在一艘巨型游轮上，生意很好。

因为环境特殊，所以西大洋禁空。

“水羽号”是专门往返于乌棋港口和西大洋人工岛的巨型游轮之一。

游轮停泊在乌棋港口，尚未出发。

等这一批抽到号码的五千人到齐之后，它才会“起锚”。

这一趟行程的护卫队正是由南阿林军营的洪教官带领。

作为新兵，金堂也跟着出来长长见识。

护卫队凌晨就到了。卫兵们分散到游轮各处，轮班警戒。

中午，洪教官带金堂去吃午饭，巧遇妖学院的队伍，就坐下来一起吃饭闲聊。

两边的人加起来太多了，除了金堂和几个妖怪幼崽坐在饭店里面，其她人都坐在宽阔的外场区。

金堂的头发虽然不长，但总是乱糟糟的，不好整理。

她见饭店老板也是短卷发却十分整洁柔顺，就向她询问整理的方法。

老板说：“这个呀，都是理发师的功劳！她的手艺可是天下第一！”

“她在哪家理发店？”

“贝壳理发店，你上网一查就知道了。她本人就是老板，叫‘铁三禾’，她理发从来不收钱……诶？铁老板！小妹，走——铁老板来了！”

老板拽着金堂来到刚刚坐下的铁三禾面前，如此这般地一说，把金堂推到她跟前任她打量。

铁三禾点头说：“还算顺眼。走吧，去理发。”

金堂摸不着头脑，晕乎乎地跟着铁老板走出饭店，坐在外场区。饭店里的几个幼崽也跟了出来，和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吃饭。

一把金色剪刀飞在金堂耳边修理她的头发。金堂一边紧张地关注剪刀的动向，一边听洪教官和炎老师给学生讲蜃峰的事。

一晃神，头发就剪好了。金色剪刀绕着金堂飞了几圈，“吃掉”了落下的所有碎发。

金堂变出一面水镜看了看，高兴地向铁三禾道了谢。

“呜——”沉闷厚重的笛声响彻游轮。

“褐月时间”二月四日，十二点整，游轮启航了。

有个船员爬到整艘游轮最高的瞭望塔上，在塔尖插上一面珠帘。

珠帘由数不清的红色小珠子串成，像一面锦旗，贴着瞭望塔随风飘动。

尼召召问：“她在做什么？”

洪教官说：“她在‘挂人头’。这是古礼。”

在西大洋航行时，游轮会按照乘船人数在最高的地方挂红珠串或红珠帘。

每粒红珠黄豆大小或芝麻大小，算作是一个人。

这个“仪式”源自古时的习俗。

古时候，西大洋的海路凶险异常，有凶猛的海兽出没。

当时出海的渔船简陋而脆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守路的凶兽撞翻。

后来渔民想了一个办法。

“路过者，以鲜艳衣物揉团为饵，投入海中，可避巨鱼之险。”

每到出海，她们就准备红色或者其它深色的衣服，在路过凶兽领地时，把衣服揉成一团扔下船，趁机把船划走。

这个办法拯救了许多渔民的性命。

后来妖盟出手整治西大洋，渔民为了纪念，便在桅杆上系红布条。这个习俗一直延续至今，红布条也换成了红珠串。

“真是个浪漫的故事！”金堂感叹，“洪老大，你说——海兽……能不能吃？”

洪教官眨眨眼，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