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渐安在车内坐了很久才打开车门走进酒店。
“订最早一趟飞滨城的飞机。”
郭迪诧异两秒,立马拿出手机搜索机票。
“老板,现在是晚上八点,最早的一趟凌晨十二点起飞。”
“先生,这是1002女士托我转交给您的物品。”
穿着制服的前台是个亚裔,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叫住了段渐安。
郭迪伸手拿过礼袋,道谢。
一进电梯,郭迪就忍不住往袋子里瞟,好奇得不得了,“老板,你说庄小姐给你送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段渐安冷冷地睥着他,“你怎么知道住在1002的人姓庄。”
郭迪心虚地摸着鼻子:“就是傍晚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房间门口就拍照片给段总说了一嘴。”
说完小心翼翼地对上段渐安的视线,又慌忙找补:“在秀场的时候她偷拍你来着,我就担心她对你图谋不轨,这才跟段总汇报的。”
电梯门打开,段渐安拿过郭迪手中的礼袋,深深地看他一眼,“我希望你认清到底谁才是你老板,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进到房间之后,段渐安把礼袋随手扔在沙发上就去浴室洗漱,洗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在浴室呆的太久,嗓子干涩,又到外间客厅从冰箱里拿出冰水。
客厅没有开灯,全环绕的落地窗没有被窗帘遮挡,窗外极致奢靡的金黄色灯光映入房间,段渐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冰水入腹,燥热湿闷的感觉终于被压下去,段渐安的目光不经意划过那个嫩黄色礼袋。不用打开他也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当然,也不必打开。
明明她身穿的颜色都十分低调内敛,但身上那些不起眼的小物品又无一不是张扬的亮色。
明明在不知道他们关系之前,她每次都在示好,在知道他们关系之后却又如此霸道无理。
可即使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她仍然把西服作为她无心之失的赔罪,那他确实该如她所愿,今天的所有恩怨都应该终止在今天。
因为从明天开始,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他走回房间拨通郭迪的电话。
“把内存卡里我的所有照片全部删除,然后把卡放在前台,明天转交给她。”
“联系开秀之前拍到我在咖啡店和谢秋蓝见面照片的媒体,告诉他们,这次的照片可以发,但要从谢秋蓝作为开秀模特来切入,少提到我。”
*
庄槿初一觉睡醒时正值中午。
睡的太久浑身酸痛,要不是门铃在响她怎么也不会立马起床。
打开门,是昨天她拜托转交西服的前台姑娘。
“女士,这是1001那位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物品。”小姑娘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我们代收物品不能超过12小时,而且上午打进房间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所以才冒昧打扰您。”
重新回到房间,庄槿初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她昨天被拿走的内存卡。
她激动地在沙发上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双眸明亮,弯起的眼角足以看得出她的开心。
庄槿初风风火火地跑到卧室拿出电脑和相机,一边操作一边嘟哝:“还以为他不会还给我呢,肯定是我昨天买的西服太对他审美了!”
一直翻到最后一张照片都是陈景,没有他。
他是把照片全部删干净才还给自己的,一张都不留。
庄槿初没想太多,后面p图p的忘乎所以,甚至把没发的外场图也处理了,一直弄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轻柔的手指按在电脑发送键上,“陈景的美貌加上我的技术和审美,这组图怎么也值个热搜前三!”
从起床到现在没有吃任何东西,现在闲下来才感觉到饿,庄槿初实在不想动,直接打了个电话让酒店送餐上来。
等得无聊,庄槿初打开手机来回欣赏刚发出去的微博,刷到好笑的评论就笑到在床上打滚,两条白皙的长腿在半空交替晃动。
看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庄槿初美滋滋地点开热搜。
只是下一秒,两条晃动的腿僵在半空中。
“不是吧,热搜第一这谁啊,怎么不是陈景啊?”
庄槿初不服输得点开热搜第一,愣愣地盯着手机上那几行大字。
“Veyelle开秀模特谢秋蓝恋情曝光!
开秀前和男友在浪漫巴黎街头约会!”
配图中穿着酒红色收腰吊带裙的女人就是昨天在酒店遇到的那位,原来她是昨天的开秀模特,只是庄槿初又想到,也不怪她认不出,毕竟昨天开秀前就已经被赶出秀场。
但谢秋蓝对面的男人虽然只露出个侧脸轮廓,可她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段渐安。
因为那身西服,和宝蓝色钻石胸针。
照片被拍的位置刚好也是他们撞到一起的那条街道。
庄槿初气笑。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他们会在那条街道遇到。
原来他是有约。
酒店送餐打来房间电话,庄槿初深呼两口气才出门拿餐。
还没来得及用餐手机响起铃声。
“喂妈妈,怎么啦?”
“初初呀,那个…我和你爸爸看到新闻啦,我们准备跟段家那边退婚,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庄槿初有点诧异,但很快又觉出不对劲,爸妈两个人平常都有自己的爱好,很少关心这些娱乐新闻,再说新闻里根本没提到段渐安,他们也绝不可能仅凭一个侧脸就认出来,段渐安平常不是在漓京就是世界各地出差,他们才见过几面?
庄槿初又想到段渐安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也不在任何社交平台发布什么,几乎从来没让自己的照片暴露在网上,甚至当时得知订婚对象是他时在网上没找到任何信息。
不然她早就认出他了。
庄槿初冷静想了想,“妈,是不是段家主动提出的退婚?”
孟晓晚支支吾吾:“也…也没有。”
庄槿初太了解她了,每次她跑去很远的地方旅游时怕自己知道,一接电话就支支吾吾。
“妈,不用骗我,我也不会生气难过的,我这么好,他们想退婚是他们没眼光。”
听到这孟晓晚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语气瞬间高涨:“就是,他段渐安凭什么看不上我女儿,还搞出什么绯闻,果真是配不上你!”
庄槿初知道,这才是真话。
“所以说,还是段渐安自己去提的?”庄槿初打了个寒颤,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原来他还内存卡还删照片都是在划清界限,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出了退婚,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安慰着孟晓晚:“没事的妈妈,其实我昨天见过那个女孩,她自己亲口说过,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孟晓晚抓住了关键信息:“你们在巴黎真的见到了?”
“嗯。”
孟晓晚对庄槿初现在还在为段渐安说话的态度感到奇怪,继续追问:“那他都亲自来退婚了,这总做不了假。”
庄槿初眼底一沉,捏紧手机:“妈,这事你先不用急着答应,我自己处理。”
“可是…”
“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先挂了,我还要忙。”庄槿初火速挂断电话,不然再说下去她又要流泪,还是不想让孟晓晚太担心。
更怕她会自责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给她订婚。
庄槿初订了最早一班到漓京的机票。
其实她也不知道段渐安现在在不在漓京,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找到他,只能守株待兔。
上飞机前庄槿初打开Ella的对话框,复制了一串号码在微信搜索,跳出来一个头像是极光昵称是Duan的名片,然后成功发送了好友请求。
*
庄槿初到达漓京机场的时候正是傍晚,她打了一辆出租车。
从车外望去,火红的太阳正慢慢隐匿在高楼林立中,水粉一样的天空也逐渐变得只剩一抹橙黄。
她来过漓京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追着陈景的活动,从来没有好好感受过这个被称为国内最奢华昂贵的城市,没想到这次过来倒是幸运地看上了一眼晚霞。
出租车穿梭在CBD间,很快便停在了两幢左右衔接而立的大厦前。
“姑娘,到达乐了。”
“谢谢师傅,麻烦开一下后备箱,我拿行李。”
庄槿初拉着行李箱走进大厦。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庄槿初摘掉墨镜,回答:“我找段渐安。”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前台小姑娘原本的职业假笑瞬间收回,冷淡道:“不好意思小姐,没有预约我可能帮不到您。”
庄槿初对她的态度视若无睹,也不想理会,又拉着行李箱在大厅随便找了处沙发坐下。
下飞机时她就发现段渐安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她这会儿点开对话框,直接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要是在的话现在下楼,我们谈谈。】
过了大概十分钟那边一直没有回复,庄槿初逐渐不耐烦,又发了一条。
【如果你想赶快退婚的话。】
这次果然奏效,对面很快回复。
【我在开会,你先去公司对面的咖啡店等我吧。】
庄槿初在飞机上根本没怎么休息,现在一安静坐在温度舒适的环境里困意瞬间涌上来,困的生理性眼泪已经挂在眼角。
*
段渐安到咖啡店外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的就是庄槿初枕在手臂上,脸朝店外睡的正香,头顶上的小灯将浓密纤长的睫毛印在眼下,或许店里太暖和,脸颊泛着淡淡的粉,只是眼角隐隐约约泛着水光,像只破碎的陶瓷娃娃。
段渐安目光触到她身边的行李箱时,手指不自觉地点着裤缝。
她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所以她也很想退婚吗?
段渐安在窗外站了好久,在看到庄槿初的睫毛微微颤动后才进了咖啡店。
坐在庄槿初对面后她还没醒。
段渐安弯起两只手指在她耳边敲了敲。
庄槿初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将下巴撑在手背上,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张了张嘴,声音黏腻娇软,“你来了啊。”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但段渐安的耳朵此刻却红透了,为了掩饰刻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庄槿初揉了揉眼睛,拿起手边的咖啡猛喝了两口,这才慢慢醒过来,“好了,我们开始吧。”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退婚?”
段渐安看着她不停搅动咖啡的手,不咸不淡地回应:“说过了,因为这个婚没经过我的同意。”
段渐安盯着她的手,嘴上回答着问题,心里却一直再想,她的手修长白皙,指尖莹润清透如白玉,这样的一双手怎么能举起那么重的相机却显得毫不费力?
庄槿初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始终注视着段渐安,提出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放出和谢秋蓝的绯闻?是想让我父母能安心接受你提出的退婚吗?”
段渐安抬眼:“你怎么知道是我主动放出绯闻的?”
庄槿初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猜想:“所有的报道都避开你的身份不谈,照片也全部都是模糊不清的侧脸。”
段渐安轻笑:“庄小姐很聪明。”
庄槿初看着他的眼睛,满脸认真:“所以我这么聪明,你也要和我退婚吗?”
一句话砸得段渐安有一瞬的慌乱,不知道是慌乱自己刚才在窗外对她的猜测太过先入为主,还是慌乱万一她不想退婚一直缠着自己该怎么办。
段渐安反问:“所以庄小姐拖着行李直奔我这里不是来退婚的?”
“嗯,我是来逼婚的。”
她居然是来逼婚的?
段渐安上一瞬是慌乱,这一瞬却是心跳如鼓,他努力压下这陌生的感觉,这一刻他只敢当它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会缠着自己。
说出口的话一如他的心中所想:“庄小姐,强扭的瓜不甜。”
庄槿初淡定的面庞爬上一层薄怒:“那这瓜该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不能乖乖变甜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