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真要走的人说什么都留不住。

贺西桐没有时间见面，云婼直接去贺西桐公司蹲了个午饭，节后她就不出现在这些人面前了。

对于云婼的到来贺西桐很讶异，云婼不会在她工作忙时打扰她，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贺西桐猜到了什么。

“你先别说话。”见云婼要张口贺西桐手一摆，已经没了吃饭的胃口，她双手捂住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放下。

“阿婼，你要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婼抿抿唇，对于贺西桐来说应该是坏事。

她不说话，贺西桐就懂了。

“你要…”贺西桐尝试了好几次才问出口，“你要走了是吗？”

原来贺西桐知道，云婼点点头。她们来得晚，包厢已经没有剩余，只在大厅里坐着，周围吵吵嚷嚷，唯有她们沉默。

“阿婼。”贺西桐喊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私心自然不希望云婼离开，可她没有理由把云婼留下。

云婼留下来过，结果是一败涂地。

她也是压垮云婼的稻草之一。

“阿婼。”她又叫一声，最后只强行笑了笑，“那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回去的生活比留在这里好，那就回去，她真心祝愿。

云婼给贺西桐塞了张纸巾：“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对着云嘉可以轻易说出口的话对着贺西桐却不行，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哪怕到现在也是。

贺西桐同样。

因为是最好的朋友，真心希望云婼过得好，所以她不挽留。

两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都选择跳过。

最后一次吃饭，总要轻松点。

云婼说起以后的规划：“我要努力学习，像你一样当个大老板。”

“好啊，那我也得加油。”贺西桐臭屁道，“可不能一下子就被你超过了，那我多没面子。”

云婼“噗”的一声笑出来：“那我们就在各自的世界一同前行。”

各自，一同。

既不在一起，又在一起。

贺西桐举杯，坚定道：“好。”

祝愿我们的未来都是一片坦途。

云婼和贺西桐的杯子轻轻碰了碰，玻璃杯发出一声脆响，像影片拍摄结束的打板声。

——砰。

——卡。

见完贺西桐后，云婼又找时间去了孟宅。

明天就是除夕，孟宅很多人前来拜年，以前云婼都会帮着招呼，现在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跟系统开玩笑：“我好忙，跟上班一样。”

系统：【离职倒计时，九天】

云婼：。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

人多，怕打扰两人相处，云婼和孟非寒回了房间。她看一眼和孟非寒牵在一起的手，那只手还很小，距离他长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狮子玩偶放在枕头上，她摸了摸：“非寒有跟它说话吗？”

孟非寒点头。

云婼拉着他坐在地毯上：“是我可以听的吗？”

孟非寒想了想，说“不能”。

云婼不强求，她小的时候也这样，心里话不知跟谁说。家里只有奶奶，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没有聊天的人，就对着山间的花草倾诉。

“非寒有什么新年愿望吗？”云婼问，她的任务完成，好感度每上升10%就可以获得一个奖励，现在有9个都累计着在，孟非寒如果有愿望，她可以用奖励帮孟非寒实现。

孟非寒想了半天，他什么都不缺，想要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孟庭墨都会想办法送给他。

真要说心愿的话……

“妈妈。”他喊道，乖巧坐在云婼身边，“希望你以后快快乐乐，不再受伤。”

云婼差点忍不住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说？”

孟非寒想起之前有一天看到孟庭墨很伤心的坐在阳台上，他问孟庭墨怎么了，孟庭墨说——

“爸爸说他伤害了你，你很难过。”

孟庭墨说是他的错，才让云婼不能和他们一起生活。孟非寒一知半解，他再早熟也只是一个孩子，没办法读懂父母的问题。

但不影响他许下新年愿望：“所以妈妈以后不要再遇到伤心的事。”

云婼抱住孟非寒，这个世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孟非寒，其他人都已心智成熟，无论经历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唯有孟非寒还太小，前路未知。

“谢谢非寒，妈妈以后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你也是。”

当初决定回来时尔尔还跟她开玩笑，说按照小说套路她回来是要打脸或者报复渣男的，要让渣男跪在地上求饶。

可她报复孟庭墨什么。

孟庭墨现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孟非寒的。

“尔尔。”她在心里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我用三个愿望搭建桥梁。”

属于云婼和孟非寒的桥梁。云婼希望离开后还能得知孟非寒的近况，于是许愿“每当孟非寒想起我时，当晚就可以梦到我”。

这不是灵异世界，也不是玄幻世界，云婼不能来回穿梭，也没办法获取一部可以打通另一个世界电话的手机。

只能以梦为引子，孟非寒想起她，就会梦到她，而她也会在自己的世界入梦，能够在梦里陪着孟非寒。

系统说这个愿望算不上难，但也不简单，需要链接两个世界，但又只存在个人链接。一个奖励搞不定，要两个。

云婼自然是答应。

她的愿望存起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还用两个奖励许愿孟非寒以后遇到危险可以转危为安。

【不过，为什么要他想起你才能梦到你，如果他没有想你的话，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为了自己抛下儿子，她没办法做到理所当然。

她以后也不会再生宝宝，孟非寒是她唯一的孩子。

“我不称职，所以他也不需要永远记得我。”

当他不再想起母亲，说明他已经接受了失去母亲的事实，并且有了其他可以倾诉的人。

她该放心才对。

“而且，往好处想，万一他永远记得我呢。”云婼擦干脸上的泪，如果孟非寒没有忘记他，即便到老他们也可以在梦里相见。

退出孟非寒的房间，云婼把房门合上，一扭头发现孟庭墨站在楼梯口。

她和孟庭墨很久没说话了。

即使见面也相顾无言，上次在文绍的局上也只打了个招呼。

孟庭墨不敢开口。

云婼走过去，没错过孟庭墨眼里的紧张。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说道：“孟庭墨，上次谢谢你。”

她指的在文绍的局上，孟庭墨帮她和韩岐说话。

“不用。”孟庭墨沙哑的声音响起，难得心平气和的对话，他生怕说错一个字，“我是说，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说清楚。”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云婼眨了下眼，她该走了，“对了，我不恨你了。”

孟庭墨唰地抬起头。

云婼露出笑，没有解释：“以后非寒就拜托你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她没有停留的从孟庭墨身边走过，隔着半米的距离，衣角都没有挨到，泾渭分明。

孟庭墨知道这是道别的意思。

没有爱，没有恨，从此他们真的成了陌生人。

良久，一滴泪落在地板上，转瞬消逝。

*

云婼回家的时候韩岐还没回来，他这几天很忙，年底了要请各方吃饭，她好不容易请到的假。

想想是有点对不起韩岐，她这一走韩岐得重新招人。

云婼拿出在超市买的春节装饰品挂上，既然决定留下来过年，自然得有过年的气氛。

春联这些可以明天和韩岐一起贴。

韩岐回家的时候云婼正在挂灯笼，从板凳上下来，她凑近闻了闻韩岐身上的味道：“喝了多少？”

韩岐说不多：“没醉。”

云婼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不信。”

韩岐也没办法，只能上楼换个衣服，再下来时云婼送来杯热牛奶，他仰头喝干净，已经很久没喝这玩意儿了。

“胃难受吗？”云婼问道。

“没有。”韩岐把碗洗了出来陪云婼坐会儿，他看到了云婼买的东西：“今年春节你和我过？”

云婼盘腿坐在沙发上：“你要赶我走？明知道我没有去处。”

“怎么会。”韩岐赶紧把人拉住，他以为这种家人团聚的节日，云婼就算不去孟宅也会去找云嘉，再不济还有贺西桐，没想过云婼会留在这里。

他没有奢望过。

“你能留下我很高兴。”

韩岐很认真，云婼看出来了。她几乎不敢和韩岐对视，韩岐太敏锐，一点儿情绪波动就会被他察觉，要怎么跟他解释离开的事。

“第一次有人陪我过新年。”韩岐拥住云婼，这个家终于不再冷情。

云婼咬了下唇。

她说年后再走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起码陪韩岐过个新年吧，可决定离开的每一天难过都在增加。

她没办法若无其事和韩岐相处。

她是个骗子，罪大恶极。

“当然要留下来。”她把脸埋进韩岐怀里，“不然你一个人过新年多孤单。”

“心疼我？”韩岐把人挖出来，这几天相处时间减少，他都没怎么和云婼聊过。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结果一抬起云婼的脸才发现眼里有水光滑过，他仔细看去：“你哭了？”

“没有啊。”云婼眨眨眼，泪水憋了回去，“你看错了吧，我哭什么。”

韩岐和云婼对视很久。

确定眼里没有泪水，他重新抱住云婼：“那就好。”

“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云婼跟着开玩笑：“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韩岐：“嗯。”

云婼又没了声。

系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它看来，长痛不如短痛。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韩岐低头朝云婼看去，发现云婼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抱云婼上楼，把被子盖上，四个角紧紧掖好。

在云婼额头留下一个吻，关上灯，他出了房门。

韩岐一走云婼睁开眼，她这几天根本睡不着，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韩岐。

还有八天的时间，她得控制好情绪，起码让韩岐快乐度过这八天。

而她不知道，门外，韩岐根本没走。

被酒意侵袭的大脑经过方才的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韩岐爱云婼，怎么会看不出云婼的异常。

他回想云婼这几天的行程，先去见了云嘉，又见了贺西桐，随后是孟非寒……

看起来很像是新年拜年顺序，同时也像是……告别顺序。

他至今不知云婼为什么会追求他，他以前觉得不重要，现在才注意到一个问题。

云婼来了，不代表云婼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