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并不知道江练更深的想法，如果知道他估计会说我已经在这里生活小半辈子了，还能离开去哪儿，可惜他不知道，他只是感到愧疚，正儿八经的恋爱搞成了地下恋情，说起来对江练是挺不公平的，可他是真没想好怎么跟石明修说。
“我会主动跟他说的，但不是现在。”石青捂了把脸，“抱歉，阿练，我没有不认真的意思……”
“嗯，我知道。”江练说。
石青遮遮掩掩地回到隔壁，到房里拿上换洗衣服，刚要踏进浴室，石明修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爸，你刚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
石青回头笑了一下：“不是说过出去消食了么。”
“哦哦，忘了。”石明修走过来，还要说话，浴室门已经关上了。
石青看着镜子里还泛着红的脸和微肿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搞得做贼一样，又不是什么亏心事，能挑明当然好，但一来他的取向不一般，二来谈的对象还是小他很多的邻居，石青真担心石明修接受不了，也怕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毕竟石明修也才刚成年。
“爸，我刚才去找江哥儿，他好像不在家诶，门还没关，你说他会去哪儿啊？”石明修在浴室外神游，还在幻想某种让他心碎的画面。
浴室里响起水声，雾气喷在玻璃门上，影影绰绰，传出的声音带着点回音。
“阿练刚才和我一起去散步了。”
“啊？”石明修一怔，心情峰回路转。
“你们怎么没叫我！以后一定要记得叫我一起！”
害他刚才胡思乱想，郁闷得要死。
石青洗完出来，发现石明修已经窝在床上了，天气冷，老房子又没北方那样的暖气，早早躺被窝里刷手机才是正道，半掩的房门里偶尔传出视频声音。
石青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抱去扔洗衣机里，没多久也回了自己屋。石明修在家，他就不能随便敞开着房门了。
把衣柜里的几个抽屉都找了一圈，半天才从角落找出一枚小小的钥匙，石青又去拉开床头柜，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换了个地锁上。
他耳尖发红，不可控制地想起数日前的缠绵。
这些东西是不是暂时用不着了？
“真不知羞。”
他嘟哝一句，上床拉被子盖住脸。
没两天，江练也放假了，石明修肉眼可见的开心，这几年江练每逢寒暑假都会在老屋这边住上许久，他兴冲冲地跑去找他的邻居哥哥，结果人早走没影了。
他忘了江练之前说要去酒店帮忙，一大早就和石青一起走了，那会儿石明修还在梦周公呢。
石明修失望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去年寒假他还在苦逼地复习，今年一下子变成全世界最闲的人了，才没几天就感到了无聊。
但他也没想去哪儿玩，走了上哪儿看邻家哥哥去啊。
石明修回屋，闲着没事干，索性撸起袖子，提前开始大扫除。他家过年没有别人家的热闹，少了许多拜神祭祖的程序，主要是家里长辈去得早，石青也搞不懂那方面的诸多规矩，干脆就不弄了，当然贴对联大扫除之类的还是要跟的。
这几天江练和石青同进同出，好不容易有个晚上两人都早下班，石明修亲自做饭炒菜，期间江练还过来一起帮忙，他可是久违的高兴起来了，张罗了好丰盛的一桌。
短短的用餐时间结束，三人在客厅闲聊，石明修不死心地再次提出想见一见江练的对象。
“江哥儿，你手机里应该有对象的照片吧，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呗。”石明修说着还拉上石青。
他非得瞧瞧对方不可。
这几天晚上有时情绪上来了，石明修就锁了门趴在枕头上哭，暗恋了那么久的人，都还没告白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有时想，早知道就先告白了，有时又想幸好没冲动表明心意，这样一会儿一种情绪的，太难受了。
石明修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分裂，既希望江练女朋友顶天优秀，那样他兴许能快点死心，又暗暗存有幻想，希望那只是个普通的、毫无亮点的人，这样没准江练很快就会分手，他保不齐还有机会。
“照片……”江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石青，“再说吧，他工作也忙。”
“工作？”石明修终于听到他提起那个人，一下捕捉到重点，“她已经工作了？她比你大？”
江练淡然承认：“嗯，比我大。”
石明修追问：“大多少？”
江练：“比你想得多，但我不在意这些。”
石青在一旁默默挑了个酸梅子吃，没有加入讨论。
石明修犹自震惊，他张了张嘴，有些绝望，没想到江练居然会偏爱比他大的，本来他还在想也许江练也能接受男的，那样他还有机会，可江练竟然是个年下男，这下希望更渺茫了。
石明修差点收不住表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泄掉，再问不出什么。
·
大年夜前一天，江练就回家去了，今年他没在云市本地过年。
他父母长期全国各地跑，大姐这两年拓展了外国业务，拿了非常漂亮的成绩回来。二哥的工作也可圈可点，他自己也开始上手工作了，总的来说又是顺利且大赚的一年，一家子人都很高兴，在一处父母长住的别墅里过年，也没大操大办，十分平淡地弄了一桌家常菜。
一年到头没几次能聚得这么齐的，都不想出去跑，年后窝在屋子里吃剩菜也都觉得有意思。
大年初一，三姐弟穿着家居服各自在沙发上又窝又趴。江家大姐江生歌是外界令人佩服又钦慕的女强人，江二哥江无彦平日里在公司是严肃又沉稳的霸总，这会儿有一个算一个，一副怠惰懒散的样子。
江练的手机嗡一声，他不自觉直起身体，走到阳台打了会儿电话。
再回来时，素面朝天的江生歌朝他玩味地哼笑：“老弟，春天到了？”
江无彦翘着二郎腿，一副桀骜放荡的模样：“校草开花，说起来还是晚了，想当年我刚上高一就有了战绩。”
江生歌白他一眼：“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老弟别学他。”
江无彦：“有这么说自家可爱弟弟的么。”
江生歌：“呕。”
江无彦笑嘻嘻的：“小弟，什么进度了？哥教你几招？”
只是起来接了个电话，完全不知道哪里露馅的江练：“……”
江生歌在职场上风云叱咤的，眼力那么毒，更不用说情场得意的江无彦，哪能看不出他来，江生歌笑着说：“别想瞒，你还嫩着呢。”
“没错，从实招来吧，愚蠢的欧豆豆。”江无彦附和，显然相当感兴趣。
俩姐弟一个抱胸一个奸笑地看着他，看架势不好随便糊弄过去。
也不怪他们这样，实在是这个小弟从小就是个酷哥，又拽又冷的，江家三姐弟性格都不一样，老大风风火火，强势高傲，老二表面稳重私下散漫，而最小的也不知哪变了异，萝卜头个子的时候就劲劲的了，他小时候常被人说很冷很凶，长大后就是生人勿进的高冷淡漠，别说俩姐弟，就是他爸妈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现在呢，俺家那话少冷酷的小弟出了这么一个破绽，多不容易啊，大姐二弟自然乐得抓住机会，尽一回姐姐哥哥的责任。
而且，江小弟居然会谈恋爱，这也很让人震惊好吧！
江无彦一直以为他弟要么注孤生，要么找条美人鱼，毕竟海里的生物才不会容易被冷到不是。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照片？看一眼先。”
“能被你看上，那得多奇葩，也是个倒霉孩子，把人叫来吃顿饭吧，我这个大舅子给发个红包压压惊先。”
“……”
江练不语，只一味的指头飞舞点手机，没一会儿说：“订了明晚的票。”
江无彦为他的配合感到震惊：“真假？弟妹同意来了？”
江练面无表情：“不，是我离开的票。”
江无彦：“……”
江生歌：“……”
倒也不必。
“嗐，还是小年轻。”江生歌靠着软枕，利落回完一封工作上的邮件，重又加入家庭会谈中，“面子薄啊，谈个恋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放心，我们又不会当拆散情侣的坏家长。”
江无彦瞅瞅江练的脸色，不是，姐，谁“不好意思”了，那是在江冰块身上能看到的表情吗？
从楼上下来的江爸江妈听了个尾巴，疑惑道：“什么坏家长？”
江生歌“哦”一声：“老弟谈恋爱了，怕我们吃了他对象，急着买票去见人呢，小年轻谈起对象来性情大变，护犊子得很。”
江练：“……”开始思索他今天到底说了几句话。
江无彦都忍不住扯扯唇，他姐真的很会胡说八道，天知道这两年在国外是怎么和那帮洋人侃大山的。
父母俩听到这话各有反应。
江妈大喜：“什么？阿练谈恋爱了？”
江爸震撼：“什么？他不是无性恋？”
江无彦无力扶额，忽然觉得这家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太好了，家里终于有个正常人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江妈感情丰富地抹抹眼角。
说起来，家里这几个孩子都很让人发愁，事业上都是一等一优秀的，感情生活上却能让人气得喷火。
老大男女通吃，不想结婚，没个正形。老二就一狂蜂浪蝶，愿意结婚但不喜欢孩子，表示要丁克。老三外貌条件顶了天，是家里边最优秀的，奈何冷得像冰块，从小到大不管多漂亮的女孩示好追求都不搭不理，男的也一样，不怪江爸怀疑他是个无性恋。